自那道朱元璋恩准辞官的奏疏送达手中,蓝玉便如同挣脱樊笼的飞鸟,一头扎进了逍遥自在的新生活,真正过上了梦寐以求的 “躺平” 日子。
每日里,他都悠悠然睡到日上三竿,全然没了往日为官时的谨小慎微与夙兴夜寐。
虽说如今已无官职加身,可别忘了,他依旧顶着永昌侯的尊贵爵位,还是太子朱标嫡亲的舅父,这等身份地位,在大明的广袤疆土上,那也是响当当的权贵。
没了官场的繁文缛节和公务缠身,手头又不缺钱财,自然不必再过清汤寡水的日子,奢靡些又何妨?
这背后,其实还有缘由。
朱元璋打小受尽元朝贪官的盘剥压榨,对贪官污吏那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蓝玉心里门儿清,自已只要府中的银钱来路清清白白,不去招惹是非,就算生活过得铺张些,料想朱元璋也顶多嘴上念叨几句,说不定心里还暗暗羡慕呢。
瞧,这一大早,蓝玉刚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两位生得明眸皓齿、娇俏可人的小丫鬟便如同轻盈的飞燕,悄无声息地端着洗脸盆、捧着漱口水来到床前。
蓝玉舒服地靠在床头,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就这般惬意地享受着丫鬟们细致入微的伺候,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洗漱。
蓝玉心底不禁暗自咂舌:
“这万恶的旧社会,
嘿,
还真他娘的让人爱到骨子里了!”
他咂摸着滋味,越发理解古代为何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当官,尤其是当那有权有势的贪官、高官,敢情是为了过上这般神仙似的奢靡生活。
洗漱完毕,用过早餐,蓝玉慢悠悠晃到中院,往那宽大舒适的摇椅上一躺,瞬间就被惬意的氛围包裹。
身旁,一位侍女轻摇罗扇,微风徐徐,驱走了夏日的燥热;
另一位侍女手法娴熟地在他腿上敲打着、按摩着,舒缓着身体的每一处紧绷;
还有一位乖巧伶俐的,候在一旁,只要蓝玉眼神稍有示意,或是轻启嘴唇吐出想吃的东西,她便会立即将美食递到嘴边,悉心喂着。
“舒坦啊!”
蓝玉眯着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此刻,这满心的畅快愉悦,便是他唯一的念头。
偶尔想起往昔那些还在朝堂上苦苦挣扎的 “前同事们”,他更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那帮人啊,每日寅时(3 至 5 点)就得在午门外候着,冻得瑟瑟发抖,直等到卯时(5 至 7 年)方能上朝,一整天被政务缠得脱不了身,跟拉磨的牛马有啥区别?
两相对比,蓝玉愈发觉得自已当下的日子赛过活神仙,心中的得意劲儿更是溢于言表。
说起朱元璋时期的当官日子,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一年到头,假期少得可怜:
春节和冬至,统共就这两天,官员们方能喘口气,歇上一歇;
再就是朱元璋生辰,大臣们跟着沾沾光,休息一日。
除此之外,若想休假,要么病得起不来床,还得折腾着让太医院开病历单,呈给皇帝过目,再找同僚写保证书
;要么就是赶上父母去世,这倒好,直接休二十七个月,守孝期间还有人暂代职务。
可刨去这些,一年 365 天,得有 362 天在岗位上卖命,关键是俸禄没多少,还天天被锦衣卫那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稍有差池,脑袋就得搬家。
这当官的,可不就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掉脑袋的心嘛!
蓝玉咂摸着这些,愈发坚定了自已的 “苟” 字诀,只要这么安安稳稳地苟着,这富贵逍遥的日子,还不得无穷无尽?
然而,就在蓝玉沉浸于这奢靡惬意的日常时,心头却忽然泛起一丝异样,总觉得这日子似乎缺了点啥。
他皱着眉头细细思量,猛地一拍脑门:
“对了,主母呢?
我老婆呢?”
蓝玉好歹也是从龙勋贵,哪能没个老婆?他忙不迭地在脑海中翻找记忆,可越找越纳闷,这具身体的原主还真就没成家。
蓝玉不禁揣测,莫不是自已穿越到了某个平行时空,恰好这个时空里的蓝玉在此时节还孑然一身?
一想到这儿,蓝玉 “噌” 地一下从摇椅上坐起身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心中暗喜:
“这敢情好啊,没老婆管着,往后岂不是夜夜笙歌,逍遥无边了?”
越想越美,蓝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中院里回荡,惊飞了树梢上的雀鸟,也惊散了庭院中的宁静,却丝毫不在意,仿佛世间再无烦忧,唯有这无尽的快活。
......
奉天殿内,气氛静谧得有些压抑,唯有朱元璋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摩挲游走发出的沙沙声。
他身形笔挺地坐在龙椅之上,全神贯注,眉头时而微微皱起,似是被奏折中的内容牵动心绪。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沉静。毛骧迈着小碎步匆匆入内,刚踏入殿门,便立刻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参拜礼,口中高呼:
“陛下,奴才叩见陛下!”
朱元璋眼皮都未抬一下,手中朱笔不停,只是淡淡地 “嗯” 了一声,算作回应。
毛骧见状,赶忙直起身,小步趋前,双手恭敬地呈上一本锦衣卫特制的密折,低声说道:
“陛下,这是蓝玉这几日的行踪,请您过目。”
朱元璋搁下朱笔,接过密折,缓缓翻开。
随着目光在纸上移动,他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原本沉稳的面容微微扭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狐疑。
只见密折上,一行行记录工整清晰:
四月初一:居家,日上三竿起床,侍女服侍,中院躺平,午饭,中院躺平,晚饭,休息。
四月初二:居家,日上三竿起床,侍女服侍,中院躺平,午饭,中院躺平,晚饭,休息。
四月初三:居家,日上三竿起床,侍女服侍,中院躺平,午饭,中院躺平,晚饭,休息。
……
“啪!”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奉天殿内回荡。
惊得毛骧瞬间脸色惨白,双腿一软,
“扑通”
一声双膝跪地,脑袋低垂,全身颤抖,心中暗忖自已莫不是哪里做错惹恼了陛下。
“永昌侯每天都这样,锦衣卫没有记错?”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恼怒与不信。
自蓝玉辞官以来,他心中就一直存着疑虑,总觉得蓝玉此举背后定有隐情,所以才特意派遣锦衣卫每日盯梢,记录其行踪。
毛骧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身前的地面。他声音颤抖却又极力让自已显得笃定,回道:
“回陛下,这千真万确,奴才还每日都派不同人去查探,就连奴才自已也亲自去核实过。
永昌侯确实每天都过着这般悠闲的生活,奴才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说这话时,毛骧心中难免泛起一阵酸意,他每日在外奔波劳碌,为了搜罗情报、揪出乱党,风里来雨里去,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反观蓝玉,辞官之后竟能如此逍遥自在,怎能不让他心生妒意。
朱元璋凝视着毛骧,目光如炬,似是要穿透他的内心,查验话语的真假。
片刻之后,他缓缓靠向椅背,神色稍霁,摆了摆手,语气也平和了些:
“罢了罢了,咱也就是问问。
这永昌侯正值大好年华,居然喜欢天天宅在家里。”
言罢,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毛骧退下。
毛骧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连磕三个响头,口中高呼
“谢陛下”,
而后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倒退着走出奉天殿,直至远离殿门,才敢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