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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但为君故(双重生) > 涸辙

涸辙

七月,小暑。

流金铄石的酷热也抵挡不住渝都的流言蜚语。

“听说了没有,楚国公的嫡女在狱里招供了!”

“这事儿全都城谁人不知。我跟你们讲,据说她不仅指认了时府,还把二皇子拉下水了呢!”

“啧啧啧,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宝物,把前太子折了进去,如今二皇子竟也栽进去了。”

“那到底是什么稀罕东西,怎么皇子们一个个儿都跟红了眼似的。”

“唉呦,说到底,还是三殿下最有福气,是个吉星高照的呢。”

“就是就是,也就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了。”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嘘,我家官人说,此事一出,朝野震惊,圣上勃然大怒,下令扣押时宣审讯呢!”

“天哪,时府岂不是要树倒猢狲散了。”

“……”

数日后。

官兵搜查时府,于时宣书房内发现一枚玉制法器。

经卿月阁首徒齐术和三皇子宁辰安细细甄辨,确认此物即为失窃已久的边域秘宝无疑。

皇上怒不可遏,群臣噤若寒蝉。时府上下尽数扣押,由刑部大臣们轮流审讯。

宁辰安则趁热打铁,根据刺客二牛的证词,暗中派人四处寻找盗仙张和聂哥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宁辰安千辛万苦找到了盗仙张的行踪,在蹲守多日后得以见到盗仙张本尊。

然而,不等宁辰安说完来意,盗仙张便幽幽止住了他的话。

“我知道都城前段日子变了天,”盗仙张开门见山,“三殿下有勇有谋,在下钦佩。您此番前来,是让我作为人证指认时府和二殿下,对么。”

宁辰安闻言,也不再拐弯抹角,默然颔首。

盗仙张感慨轻叹,说道:“没想到,我盗仙张闯荡江湖十馀载,竟也会有此等奇遇。三殿下,若是我为你们提供一位更有用的人证,您可否留我徒儿一命?”

宁辰安一楞,急切追道:“若是人证确如你所言,那么我愿对二牛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盗仙张目光熠熠地看了宁辰安一眼,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把胡须,缓缓开口:“那烦请您与随从跟紧我,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他们一行人在穷乡僻壤里走了小半日,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打铁铺前。

盗仙张悠悠站定,高声喊道:“孙叔,人在吗?”

“诶,来了!”

粗狂的男声从铺子后院传来。

不过多时,一个拎着铁锤的魁梧大汉跑了出来。他先是看见了盗仙张,而后注意到后面的宁辰安,脸色倏地一变。

盗仙张不待孙叔有所反应,径自说道:“这位是三殿下,此次与我前来,是想请你去渝都做人证。”

孙叔惊慌失措地僵在原地,磕巴道:“人丶人证?什么人证?”

盗仙张哼笑一声,顺口说道:“除了指认你的旧主,还能有什么。”

孙叔双目睁圆,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旧主?时大公子!他丶他被捕了?”

宁辰安了然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孙叔,问道:“你便是去年在观月山庄的刺客之一?”

孙叔哆嗦了一下,喉头微动,讷讷道:“我丶我早就金盆洗手了。此事与我无关。还请三殿下明鉴啊!”

盗仙张轻咳一声,肃然道:“孙叔,那日在乘月斋我手下留情,为的是见你改过自新的一天。”

宁辰安眸色转深,幽幽盯着孙叔,一言不发。

孙叔的嘴唇嚅动几下,沈沈吐出一口浊气,脑袋耷拉下来,闷声道:“我自知罪孽深重,馀生只想赎罪。我承了盗仙张的不杀之恩,自是要做有益于社稷之事……三殿下,小的愿意指认旧主。恳请您看在我豁出去背弃旧主的份上,饶了小的一条贱命。”

得到扳倒时宣的关键人证,宁辰安心下暗喜,然则面上滴水不露。他闲闲地一掀眼皮,双手背在身后,含糊道:“看你表现吧。”

孙叔缩了缩脖子,瑟缩点点头,不再多言。

*

七月末,时宣一案升堂审讯。

楚鸢丶孙叔的证词悉数呈上。

孙叔作为人证,当堂指认时宣曾差使时府暗卫们潜入月山,刺杀皇子,偷盗宝物。

时宣狼狈地跪在大堂中央,面目尘垢,发如飞蓬。他含恨看向孙叔,声音嘶哑:“我不认,我没做过这些事!我从没见过你,你为何要胡乱攀诬我!”

孙叔双手贴地,连磕几个响头,高喊道:“青天大老爷,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若是我撒谎,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时宣狠狠啐了一口,顾不得分毫望族公子形象,咬牙切齿地骂道:“少拿天雷起誓,鬼才信呢!”

紧接着,时宣转头看向堂上主审,一脸无辜的模样,字字泣血道:“六月飞雪,不白之冤。大人,分明是有人存心加害于我,才找来这种信口雌黄的小人诬告我!您一定要为我,为时府作主,不要让天子朝臣含恨沈冤!”

负责主审的刑部官员见状,为难地咬了咬嘴唇,深感此案棘手难办。

虽人证物证具在,但时宣所言不无道理。此案容不得半分差池,若要一锤定音,须得有更有力的人证才是。

就在主审面露难色,时宣大喊冤屈之时,堂外传来了衙役的传报声。

“大人,卿月阁齐大人求见!”

主审霎时一惊,心道:“哪来的一股歪风,竟把齐术吹来了。”

但主审不敢有片刻怠慢,连忙命衙役将齐术请进大堂。

时宣心中莫名一突,倍感不妙,慌忙地回头看去。

只见以齐术为首,时墨为辅,乌泱泱一大群人如潮水般涌进了堂内。

主审错愕地看了看齐术,又瞅了瞅时墨,再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带进来的黑衣人们,嘴巴开开合合,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齐术昂首阔步地行至堂前,施了一礼,有条不紊地表明来意。

“突然造访,请邢大人见谅。在今日升堂前,时府一干暗卫已被一网打尽。一番拷问后,他们皆已承认自己曾受时宣指使,行刺杀皇子丶抢夺秘宝。

“在观月山庄时,在下曾被其中一名刺客所劫持,对他左手腕间的刀疤印象深刻。我已在这群暗卫中找出了此人,他对挟持朝廷要员之罪供认不讳。”

时宣目眦欲裂地看着齐术,想扑到他身上捂住他开开合合的嘴,却被时墨以闪电之势扣住肩颈,摁在原地动弹不得。

时宣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他嘶嘶倒吸凉气,阴阳怪气道:

“你还拿得出其他人证么?姓齐的,我告诉你,就凭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你想扳倒我?没门儿!这群人我都没见过,一个也不认识。重刑之下出冤狱,他们的证词都不是真的!”

齐术微微侧头,馀光瞥了一眼趴伏在地的时宣,眼中划过讥讽的神色。他面沈如水,眼帘微垂,缓声道:“时宣,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时宣嗬嗬几声,扯了扯嘴角,想嘲讽齐术几句。然而,扣在他肩上的手掌犹如铁钳,略微一用力,便痛得他直抽冷气,将口中的话语尽数吞进了腹中。

时墨寒眸如星,冷冷地笑了一声,骤然开口道:“既然时宣觉得人证的证词作不得数,那便由我来出堂作证吧。”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鸦雀无声。

时宣不可思议地扭着脖子向身后望去,慌不择路地挣扎起来。

时墨轻轻松开手,时宣猛地扑倒在地,如涸辙之鲋,徒劳无功地原地扭动,试图挣脱手脚的镣铐。

时墨深深呼出一口气,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堂内的暗卫们,无波无澜地开口。

“这些暗卫们,皆是时府悉心培养的杀手。我身为时府二公子,对他们其中几位略微眼熟。想必在观月山庄行刺的那一晚,他们皆认出了我面容,因而对我只守不攻,集中了全部火力针对三殿下。

“此外,我可以作证,时宣与二皇子暗中勾联,不臣之心昭然可揭。有关的物证藏匿于时府暗室,外人不得而知。我将暗室的门禁向上禀明,钦差们已将物证悉数查获。人证物证具在,桩桩件件不容辩驳。

“时宣,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时宣呆若木鸡,心如死灰,双目浑圆地看着时墨,喑哑道:“你丶你这个狂悖之徒,不配做时家的子孙!你不得好死,迟早要遭报应!”

时墨扯了扯嘴角,目光嘲讽无比。

“时宣,你有所不知,我早已自请从时家宗谱里除名。时府这种地方,我是待一秒都嫌脏。从此以后,你们时府与我毫无干系。若说报应不爽,那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你利欲熏心,欲壑难填,落此下场着实不冤。”

时宣迎着时墨的目光,不可自控地哆嗦起来。他疯癫地仰天长啸,力竭声嘶道:“疯子,你这个疯子!”

时墨面无表情地望着时宣,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疯子?呵。在虎狼环视的渝都,向来只有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疯与不疯,何曾重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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