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沫
“求你……不要过来……不要看我的眼睛……”金发女孩痛苦地缩在角落里，信息缆线如藤蔓般缠绕，将她笼在其间。
雪里被她这般抗拒后只是远远地坐着，新鲜的绷带掩盖不住难闻的血味和腐烂的肉味，她挽下长衣长裤，静静地呼吸着。
过了许久雪里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不看你，我也不过来，但是你看看我，可以吗？”
闻言，女孩眼睫颤动，慢慢擡眼看了过来。
只见缠满绷带的手举着一个圆盘机器人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小块额头。机器人机身上红点闪了闪，机身转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视线。
“先生说这是我，这样你会喜欢吗？”雪里将头掩在机器后，她的声音闷闷的，“让它陪着你好吗？”
女孩楞了楞，扑过去抱住了她，“对不起。”
“所以我这样摸它，你会有感觉吗？”女孩抱着圆盘机器人好奇地问道。
“其实并不会。”雪里轻描淡写地解释，“但是它所承载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我的核心。”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莫名郑重而紧张地抱紧了那个机器人，“那我会好好对它的。”
只可惜这注定只会是谎言，就像她离开时留下的那朵紫苑花，亦或是消失的圆盘机器人。
“你会忘了我吗？”雪里抓着那朵紫苑花。
“大概……会吧。”女孩笑了笑，只是很快笑容便消失了，“但是我是怪物。”
她向雪里伸开手，掌心鲜血淋漓，不过并没有吓到雪里，她只是疑惑地皱眉盯着那伤口。
“我欠了你太多，说来好像每次给你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不起啊……”鲜血从深深的伤口不断涌出，女孩却浑然不觉般没有理睬，“我知道你们那个实验死亡率很高，我不希望你死。我的血似乎有很多好处，请你……帮我舔干净吧。”
雪里没有拒绝，低头很虔诚地慢慢舔着血，从掌心舔到手指，很认真很仔细。被这么一个alpha这般舔着她的手，女孩竟有了些害羞的情绪，明明说要这样做的人是她，如今却又移开了目光。直到尖锐的疼痛在她绷紧的神经上扎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雪里故意用锋利的牙齿咬了她一口，后者面不改色直起身来舔了舔唇上的血，亦涩亦邪。
“我不会死的。”雪里一向冷淡的表情变得堪称炽热疯狂，“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永远。
桑雪里猛地睁开眼来，口里仿佛还留着那血腥味，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紫苑花混杂着烤鱼的味道。
“醒啦？”千闻毫不在意自己孕妇的状态，大大咧咧地坐着在吃烤鱼，还颇为洁癖地在身下垫了干净的软垫。
“哪来的烤鱼？”桑雪里脑子还有些昏沈，“子沫呢？”
“折叠口袋里的呗。”她似乎并不准备解释为什么会有科学家在自己宝贵的折叠口袋里放这种吃食的事情，“子沫嘛……在我肚子里！”
桑雪里有些迷惑，“啊？”什么烤鱼？吃掉了？
“是说她的意志。刚刚她作为锚点硬生生把我们定位在这个时空里了，此时她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千闻笑了一下，“这孩子，不好意思见我么？”
那么自己还可以留在这里的话……大概是因为禁制的原因吧。桑雪里想道。
“我也要离开了。”千闻啃完了烤鱼，在溪水边认真洗干净了自己的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啦。”
“妈。”桑雪里在后面说道，“你知道出去会死吗？”
“知道啊。”千闻回眸一笑，“葬身宇宙风暴吧。不过我什么时候死的？”
“星纪年2012年11月15日4辰母25分。”桑雪里说道。
“唔，这么准确啊。看来我赌赢了，席舟还是选择了我。”千闻得意道。
什么……桑雪里大脑有些过载，这对吗？这不对吧？
看到她一脸迷惑的模样千闻又乐得弯了眼，“席舟是我爱人啊。”
“啊？”桑雪里大为震撼，“那……谢靖晟……”
“幌子呗。”千闻一脸不屑，“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两个omega又不是不能有孩子。”
好大的一顶绿帽子啊。
“算了算时间，我该从这里离开了。”千闻突然伸手摸了摸桑雪里的头。此时的桑雪里还是小女孩模样，被摸了头也只能仰头疑惑地看着千闻。
“研究书什么的，我放在谢子沫的摇篮里了，在她的玩偶里，你们会需要的。”千闻低头看着桑雪里，模样有些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未能见到的亲生女儿，“我和席舟的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请告诉她，我们都很期待她的出生，无论性别，无论样貌，更无论智商。我们爱着她，并没有放弃她，她是我们不可替代的女儿。”
“就这样吧。”千闻笑着将桑雪里推远了，仿佛将一块珍宝交付到了她的手中，将她推往未来，而自己则欣然奔赴着另一个美好的梦，“去找你的爱人吧。”
无论何时都是完美屹立的帝星塔变得面目全非，然而在这崩坏的世界里，它如同太阳的眼一般变成了一座耀眼的灯塔。被不知名的力量保护着的人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仰头凝视着这座高塔。
谢子沫还带着方才的狼狈和些许不适，她看着这些面孔，其中有着被她弄垮的贵族残存者，也有着在竞争与提拔中脱颖而出的新兴者，有熟悉的同学，更多的是不熟悉的面孔。
“帝都星的人民，感谢你们愿意听从主脑指挥前来，如你们所见，人类文明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帝星塔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或许没有什么人知道。这座塔，是曾经少数人的巴别塔，有人这么说道。”
“但是自我加冕这么久，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这座塔，便是神。”
被幽蓝花朵包裹的高塔在藤条的绞杀中轰然倒塌，一片烟尘之中如海般辽阔深邃的蓝，仿佛宇宙之心，缓缓翕动着翅翼。
“这就是神。”谢子沫嗤笑一声，然后看向了神色迥异的人群，“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呢？在为什么而做呢？”
“为了我们的存在。”远在主星05号的帝星塔之上，一位刚结束信息传输的omega轻声说道。
“什么神啊。”另一个星球上，正在研究变异生物的教授笑着说道。“当然是为了人类本身。”
“姐姐，什么帝星塔，什么巴别塔的，是想讨论人类的傲慢与分裂吗？”方舟之上，盛见却依旧是一脸伪装的甜美笑容，“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无法互相理解与相信，所以不如建造一个只需要稳定的关系来捆绑，严格划分的服从体系。姐姐当年不也是如此认同了我吗？如今又在假惺惺地说些什么呢？”
这些声音谢子沫都没有听到，而是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如同曾经每月在壁炉边进行公共广播，“你们身上的芯片并不是为了束缚你们，相反，自由是建立在保障的基础上的。相信你们已经感知到了那股力量，也发觉它已被引走。切断信息节点的连接，这便是它的作用。此外，它的另一个作用便是构筑共同的精神网，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都是beta。
“帝国此刻正在遭受大规模攻击，希望我们能团结一心，共同拉起一道严密的防护网，构建新的量子纠缠网络。每一个人都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将以主脑分配工作，希望大家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为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