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病床上的被单叠得整齐,涂佐柘坐在沙发上,单手速度飞快地敲着键盘,馀光时常观察一旁的柔柔,护工小杨正在给她喂饭吃。
他不得不说,杜哲的眼光很不错,连聘请的护工也如此完美,至少将柔柔照顾得非常好,否则用因药水堆积无法流通肿得像猪手的手来握调羹,给柔柔喂饭时恐怕会抖得都送不到她的嘴边。
这样一来柔柔得饿肚子,饿肚子会没有营养,柔柔现在需要补充营养,补充营养才能早点出院。
柔柔咽下最后一口饭,擦干净嘴巴,跳下床钻进涂佐柘的身前,抱紧他的身躯,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膛,好奇地瞪着大眼睛,撒娇道:“爹地,我要你陪我睡午觉。”
涂佐柘单手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敲打着键盘,宠溺道:“爹地在写故事呢,写故事换钱给柔柔买绘本看,杨哥哥哄你睡。”
柔柔眼眶湿润,赌气似的嘟着嘴巴离开,涂佐柘以为她乖乖地去睡觉,结果她又嘟着嘴巴捧着一杯水回来,放到他手里,认真说道:“爹地,你嘴唇好干,要记得喝水哦!”
涂佐柘舔了舔嘴唇,还真的有些脱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立刻捧着涂佐柘的手背,往上面吹了吹:“爹地,给你呼呼就不痛啦。”
涂佐柘哭笑不得,他才二十八就能享受到柔柔孝顺老人的待遇了吗?女儿果然没有白养。
饮了一口她捧来的水:“傻柔柔,爹地不痛啊。”
柔柔单手利落地坐在涂佐柘旁边,低头掰着手指头,语气像个老成的大人:“我五岁了,五岁可以照顾爹地了,爹地,你要乖哦。”
天呐,小棉袄怎么这么会煽情,老父亲心情澎湃得不得了,涂佐柘觉得可能这几天的事情吓到她了,让她如此多愁善感,立马跟她玩作一团,笑道:“我还二十八了呢,比你大好多,所以是你要听我的话哦,快点去午睡……”
手机铃声大作,涂佐柘停住要说的话,坐得远一点,对柔柔说道:“肯定是爸爸让你睡觉的电话,你赶紧接,我去上个厕所哦。”
柔柔接起后,立刻投诉道:“爸爸!我想让爹地睡觉,他不听我的,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快帮我跟他说。”
说完扯住涂佐柘的衬衫,一把将他拉回身边,小手一转手机屏幕朝着他,涂佐柘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将手机屏幕迅速转向柔柔,出声道:“对不起哎,我不是故意坐在旁边的,我……正要去厕所来着,我这就走开。”
——等一下。
涂佐柘一动也不敢动,微微地叹气摇头,完了,完了,柔柔,你可把我害惨了。
柔柔小手指驾轻就熟地一点,屏幕的视觉从前置屏幕转到后置屏幕,涂佐柘的脸实时出现在屏幕中,一根塑胶管挡在前面,后头忧心忡忡的眼神尽收眼底,视线朝下显然是在望着柔柔,只是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他的脸色比两天前入院时差了些,未经打理的面容憔悴,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态。
可是医生明明说他的指标比入院时正常不少,护工小杨也汇报一切正常,没有吐血的症状,不过五秒钟的时间,他的脑门清晰可见地蓄满了汗,杜哲问道:“热吗?”
柔柔一直没回答,涂佐柘明显焦急,指着手机,用气音提醒柔柔:“问你呢,快回答爸爸。”
柔柔摸了摸涂佐柘的手,回答道:“爹地冷,爸爸,我告诉你,爹地今天早餐没吃,午餐也还没吃,不喝水,一直在写故事,爸爸,你快管管呀!”
涂佐柘狂向她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柔柔说得起劲,哪里愿意停:“爸爸,爹地真的很不乖。”
涂佐柘生无可恋地靠在沙发边上,揉着太阳穴等待死期降临,电话那边说道:“柔柔,你把电话给爹地,爸爸有事跟他说。”
柔柔迅速将手机递到涂佐柘手里,捂着嘴巴在偷笑,涂佐柘深呼吸一口气,摸摸自己的小胸口,用有限的时间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勇敢,做好一切准备才放在耳边,没等他开口便说道:“嗯,我上厕所回来了,怎么了吗?柔柔状况挺好的,明天可以拆线,你太忙回不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好柔柔的。”
抹去频繁冒出的汗珠,以后真是病都生不起了。
杜哲未迎合他的话题,问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涂佐柘想起吃东西时的疼痛便瑟瑟发抖,说道:“我吃了,她没看见。”
杜哲笔尖点着桌子,淡漠道:“我相信柔柔不会撒谎,同时,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你做不到照顾自己,那么我有理由相信,你照顾不好柔柔。”
又要提出汪希照顾柔柔的事情吗?他是有多不想自己照顾柔柔阿,随便找个事情都能往上面套。涂佐柘瞬间心虚,嘿嘿笑道:“别整这么严肃嘛。”
杜哲想了想,继续说道:“柔柔最近情绪不稳定,她休息时,你陪她一会儿。”
“哎,好嘞。”涂佐柘自然而然地再加一句,“你工作不要太忙,多休息,柔柔我会顾好的,绝对会顾好。”
“知道了,我明天回去,陪她休息吧。”
挂掉电话,柔柔一副胜利的模样,涂佐柘抹掉一脑门的冷汗,才发现后背浸湿一片,病服湿得透透的,他无可奈何地换掉病服,单手抱起柔柔,另一只手扶着移动吊瓶杆,说道:“柔柔,爹地陪你睡。”
柔柔喜欢在睡前玩闹,两个人好不容易都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护工小杨竟也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双手递上颇有重量的塑料袋,说道:“杜先生让我去买的,涂哥,你快喝一瓶。”
手机拿起来,对准涂佐柘按下录像。
涂佐柘疑惑地望着塑料袋上“x家果汁”的字样,掀开一看,五颜六色的果汁,他擡起头问道:“杜先生让你去买的?柔柔才刚吃饱饭,就让她喝果汁吗?”
护工小杨立刻拦住:“不不,涂先生,不是给柔柔喝的,是你要喝的,涂先生,你喝一点,我好交差。”
“x家果汁“以新鲜鲜榨果汁出名,涂佐柘痛苦地捂紧胸口,肉疼得要命,要是给柔柔喝还只能付一半的钱,要是杜哲让他喝,那可是要付全款,他默默地伸出手跟小杨拿账单,上面的数字真是足以让人昏厥。
不买都买了,那就来一点吧。
他拎起一瓶草莓味的饮料,入口差点没吐出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玻璃瓶里的果汁,指着它问小杨:“草莓汁?温的?”
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不清楚呢,杜先生点好我去取的,涂哥,你多喝点。”
柔柔也使坏,小手抵住杯底,不给爹地说话的机会,倾斜着往涂佐柘嘴里灌,涂佐柘差点没给呛死,撇开她的小手,涌入喉咙的草莓汁,喷洒地落在病服上。
他捂着呛得发疼的胸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但他惊喜地发现,喝东西时的胃没往日那么疼,他怅然地咽下果汁,心满意足地捧着杯子,草莓果然怎么做都好吃的。
而且确实真的很甜。
杜哲买的哎,能不甜吗!
小杨完成任务便收起手机离开,柔柔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小手抹干净病服上的红色果汁,扁着嘴巴趴在他怀里掉眼泪,不是以前那种哇哇大哭,而是瑟缩着任眼泪滴滴答答,任涂佐柘如何逗弄都不说话,沈闷得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小孩。
涂佐柘心疼得不得了,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他猜想着最近的事情给她太大冲击,以至于让她装了满腹的心事。待柔柔红肿着双眼入睡后,在静谧中想了想,抓着头发苦思冥想,情不自禁地按着手机控制键,开开关关。
屏幕明暗交替,衬得他一张脸雪白如纸,如果真的是因为他,柔柔才变得如此沈闷,那可该怎么办?他真的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愿意失去柔柔,连这个可能性的百分之一都无法想象。
最终,他也只能顶着有可能会失去柔柔的可能性,抑或是会让杜哲误会故意以柔柔为借口引他注意,给杜哲发去短信,告诉他柔柔最近的种种异样的情绪,其中大篇幅是自认错误和自责,言明可能是让她见到太过“血腥”的画面。
毕竟比起失去柔柔,他更怕柔柔的情绪不稳定是因他而起。
未来要是再产生些什么童年阴影,他真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半个小时后,那边发来回覆短信,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字。
——明天面谈。
他叹了口气,迅速回覆:“好的!”
——没有休息?
“她睡觉了!放心!”
——晚点会有汤送过去。
“好的,会给柔柔喝的!”
——有两份。我准备开会。
两份?柔柔喝得了这么多吗?涂佐柘正准备回“明白!”那边突然又传来一条短信。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他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馈,突然间只剩下怔楞,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和表情。
视线倏尔停留在这短短几个字,像是涨潮的大海猛然冲进干涸的身体,给予枯竭的心脏猛然一击,流淌至四肢百骸,灌溉入贫瘠的土地。
他恋恋不舍得摩挲着屏幕上的只言片语,而后小心翼翼地颤抖地贴紧自己的脸颊,久违的温度像是星星点点的小火苗,在久居极寒之地燃起,温度掐的刚刚好,让他的心异常安定。
他笑着吻了吻屏幕,双手合十虔诚感恩。
谢谢你,杜哲。够了,只要这样就够了。
* * *
“人有三急,你先过去,我去个厕所。”邓子朋将礼盒全部扔给邓家豪,飞一般的速度奔向厕所,邓家豪哭笑不得,只好一个人提着两大袋礼盒来到病房门口。
坐在门口的小杨说他们正在休息,邓家豪解释他是涂佐柘的朋友,小杨让他先坐在沙发上,大概还有十分钟他们会起来。
本在沙发上坐着的邓家豪走进去,发现涂佐柘在被窝里抖个不停,这时才发现他竟然也在打针,他不自觉地嘀咕道:“父女生病都赶一块儿,他怎么在抖阿,是不是冷的?”
他想探一探涂佐柘的体温,双手一摸他的手腕,冻得立马想缩起手,结果却被涂佐柘一把抓住,软软地拖着他的手摩挲自己的脸颊,笑嘻嘻地重覆念叨一个名字:“杜哲,杜哲,你来啦。”
“?”邓家豪吓得一动不动,像是发现世纪大秘密,一捅万年一见的八卦,心里想着,不会是那天的杜哲吧?他们俩,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他细细回想着,恨不得一拍手掌惊叹自己绝妙的脑袋,想起仅有的一次见面,他们俩神态动作都有些怪。
按理说多年未见的杜哲跟谁都相谈甚欢,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他也不例外,却唯独对涂佐柘彬彬有礼,能用一个字解决的答案绝不会多说另外一个字,一旦牵扯到有关涂佐柘之间的往事,杜哲都会巧妙地转移到另外的话题中。
而涂佐柘对杜哲,更是频频偷看,那神情活像是暗恋许久未果的失意人,但他那天话很少,沈默寡言故作深沈,全然不覆后来见面的活泼。
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八卦告诉邓子朋,可涂佐柘拽住他的手不放,随后全身突然抖得更厉害,邓子朋赶紧将被子往上给他拽拽,感觉到涂佐柘握住他手的力道加重,在他的手上按出两个白色的漩涡,方才的嬉笑不覆,声势弱小,颤声道:“我可以,不要给汪希,我可以的。”
这咋又多出一个人物了?
他的梦还真是乱七八糟的。
“哎,怎么这么黑。”邓子朋在门口喊道,邓家豪刚想说不要吵着他们睡觉,柔柔大眼一睁,先是趴着往涂佐柘嘴巴上亲亲,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上方,对邓子朋和邓家豪问好:“哥哥们好。”
小手往嘴巴边上一放,大眼睛精灵似的转悠,故作神秘地“嘘”了一声,偷偷摸摸地对他们说道:“爹地睡啦,我们不要吵他哦。”
邓家豪拽拽邓子朋,情不自禁道:“天呐,好可爱阿,怎么样才能生一个这样的女儿阿。”
邓子朋挑眉,调侃道:“嗯,嫁给涂佐柘?”
“去你的!”邓家豪恼羞成怒,狠狠地拍了一掌。
留下一串来自邓子朋硬要压低声音放/荡/不/羁的笑声。
柔柔领着他们到沙发上,竟还想倒热水给他们,邓家豪连忙制止,再次发出感叹:“天呐,这也太懂事了,宝贝,你几岁啦?”
柔柔伸出五根手指,自豪地说:“我五岁啦!已经很大了~!可以照顾爹地啦!”
这回轮到邓子朋惊讶了,毕业也就是六年前的事,也没听说他啥时候处对象了阿,不会是狗血的一夜情吧,可是按照涂佐柘的个性,一夜情的产物肯定会去医院处理,怎么可能会生下来阿。
邓子朋决定再好好问问,于是他招手让柔柔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柔柔!”涂佐柘拖鞋都来不及穿,扯开方才柔柔拉上的隔帘,却看见邓子朋跟邓家豪坐在沙发上,他瞬间松了口气,说道:“柔柔,以后你起来要叫醒爹地,这里不是家里,万一丢了怎么办。”
“爹地,不怕不怕,柔柔不走。”柔柔走过去拍着他的大腿安抚。
涂佐柘摸了摸她的小脸颊,脑袋疼得炸裂,顾着拍拍自己的头,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睡得如此深沈,这时看见他们二人惊呆的模样,才想起来打招呼:“你们怎么来了?”
邓家豪说道:“你还说呢,找你找不着,婚礼上的礼服要给你量身。”
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又是一件烦恼事,当时承认也是权宜之计,杜哲是肯定要去的,他认为自己还是避嫌为妙,想了想,说道:“我最近不太舒服,女儿也没人照顾,婚礼应该去不了了。”
“爹地,你不舒服阿,我给你按摩!”柔柔飞快地爬上床,单手给他揉着脑门,嗯,虽然按压的位置不对,可是心里暖暖的怎么办,闺女果然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涂哥,礼服咱们还是先做,到时候你看着来呗,就是玩玩,不是那种程序繁重的婚礼啦。”邓家豪从兜里掏出量尺,给柔柔抛去眼神,“柔柔,你爹地会变帅帅哦。涂哥,给我量量?”
邓子朋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量量,豪豪亲自给你量呢,千载难逢,不要错过。”
“你话真多,还不快来帮忙,扶着涂哥一点儿。”邓家豪翻了个白眼,邓子朋扶起涂佐柘,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咋这么轻呐。”转头又立刻吐槽邓家豪,“你看看,整的他要办婚礼似的,你比他胖多了。啧啧,这腿还比你的长,你惭愧吗?”
邓家豪再次翻白眼,柔柔开心地哈哈大笑,鼓掌道:“爹地帅!”
“可不是,你爹地倒饬倒饬还是很帅的。”邓家豪迅速地量好尺寸,左看右看都不对劲,突然,他“阿”了一声,迅速地跑下楼去,转眼气喘吁吁地拿着黑色的染发剂和银白色的染发剂,说道:“涂哥,你的奶奶灰染得不太好,你想全染成银白色,还是染回黑色呢?”
涂佐柘哭笑不得,邓家豪真是说风就是雨,邓子朋习以为常,目前只对柔柔产生极大的兴趣,可是柔柔只对她爹地感兴趣,跟粘在他身上似的,在此期间护士又进来扎针,邓子朋不可置信地指着肿起的手背:“确定不用换个地方扎?”
护士轻飘飘地说道:“再扎只能扎脚上了。”
“……好吧。”
邓家豪乖巧等待:“涂哥,染银白色么?”
……别了吧,一小撮奶奶灰都被误会成柔柔爷爷了,全白会不会被误会成柔柔曾爷爷。
“黑色!黑色!爹地,我要你头发黑色~!”
显然,柔柔已经替他作出选择,于是医院的vip病房化身为理发店,邓家豪化身为发型师托尼,不仅对他的头发进行染黑,还进行有型修剪,虽然一边剪一边吐槽:“这哪家店剪的头发,剪得这么糟糕,长一截短一截的,一点型都没有,涂哥,你这个头发,只有我能拯救你了。”
……真不好意思,这头发是他自己剪的,后面没有镜子照着,当然长一截短一截阿,捂脸。
不过自己看不到也无所谓啦。
不过谁不爱好看的事物呢?刚一剪完,涂佐柘迫不及待地跑进厕所照镜子,那一措奶奶灰不见了,再配上清爽有型的发型,瞬间对着镜子比了个“v”,我果然还是很帅,我只是缺一个发型师。
邓家豪忙活了一下午,邓子朋除了斗斗嘴,也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地眼神对上就要亲一亲,柔柔笑嘻嘻地捂住眼睛:“羞羞哦。”
“你家女儿还缺干爸吗?太可爱了真是,我好喜欢她!”邓家豪逗弄着活泼开朗的柔柔,说道,“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柔柔语出惊人:“谢谢哥哥,我有爹地跟爸爸啦,多的我不要,嘻嘻。”
“哈哈哈,又被拒绝!”邓家豪嘲笑道。
涂佐柘当真十分想逃离这个画面,这两个人不当众撒狗粮会怎样?!
两人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地牵着柔柔的手,蹂躏她的小脸蛋,说道:“柔柔,咱们下次再见哦。”
柔柔开心地挥手:“再见,帅帅甜甜的哥哥!”
涂佐柘好奇地观察柔柔,早上的不安情绪不覆,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说道:“爹地,你跟爸爸也像他们那样就好啦,这样爹地生病,柔柔就不怕找不到人啦。”
涂佐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事情,更何况,他一个人答应又有什么用?他只能在柔柔面前,举起有力的胳膊:“柔柔,爹地不会生病,爹地很强壮哦。”
柔柔用力地点头:“嗯,爹地不生病,那些细菌都被柔柔拍灭啦。”
晚上,涂佐柘喂柔柔喝了两碗汤,忍着手背越来越肿的疼痛给柔柔洗完澡——这种事情他可不敢让小杨做,毕竟男女有别,要是让杜哲知道,估计得拆了天,给柔柔讲完故事后,她便安然入睡。
厕所里泡着来时的衣服,泡一会儿再用手洗,反覆两次之后,再泡进盆里还是有血渗透出来,他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的吸水性简直不要太好,苦了他肿得跟猪手没什么两样的手,得用十分大的力气才洗得动。
并且,泡了三四次还是洗不干净,一会儿又是满满一盆的血水。
他束手无策,指着盆里的衣服说道,那就只能先泡着你咯。
柔柔入睡之时,便是他开工的时刻,他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庆幸这几天那几位作者不约而同地出门旅行,如此一来,压力才没那么大,今晚只需要完成最后两篇来应付编辑,就可以结束这一天的忙碌。
杜哲推开门只见涂佐柘整个人缩在沙发里,长腿延伸在沙发外面,肿胀的左手还挂着即将光瓶的输液瓶,桌子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他连忙叫来护士,让她撤走这些用具。
护士撤走后,让他到外面,对他说道:“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一下,涂先生以为不睡病床就不收钱,连续两晚都睡在沙发上,你劝劝他,这样不利于他恢覆。”
“睡在沙发上?”
护士点头道:“是阿,他以为不睡病床就不另外收费。”
杜哲颔首,表示知道,同时请他们多留意。
再次进去的时候,涂佐柘已经换了个姿势,一米八几的个子塞在显然不符合尺寸的沙发里,长腿委屈地缩进沙发里,双手合着贴紧压在脸颊之下,消瘦的脸颊凹下,眉毛依然浓黑如墨,暗影下的长睫扑扇如翼,嘴唇干涸脱皮过分明显。
果然不喝水,现在连柔柔的话都不听了。
杜哲犹豫许久,叹了口气,拿了张毯子垫着,从沙发上利落地抱起他。
上手才知道,放哪儿都硌手,重量也轻得不成正比,涂佐柘更是表情怪异,时不时地在他怀里傻笑两声。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涂佐柘在笑什么。
涂佐柘毫无察觉,放下他时还在杜哲怀里猛吸两口,而后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放下就侧身躺过去,揪着被子捆紧,杜哲跟护士拿了两片冰敷的退热贴,贴在他肿胀的手背,冰敷能达到消肿的效果。
宽大的病服空空荡荡的,贴上退热贴无意中往上一捋,却发现了手腕上蔓延的淤青,他心存疑虑,悄悄地往上捋起几寸,各处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淤青,颜色陈旧不一,全都叠在一块皮肤上。
深邃的眼眸如鹰锐利,连忙去看另外的手臂,也是一样的状况。他立刻掀起一点裤腿,上次远处看的淤青此时近在咫尺,才发现那日的远距离淡化颜色,淤青大大小小地布满小腿,接二连三,肚子上凹陷的肌肤更是无一处幸免,胸口尤为明显,几乎等于是一整块的皮上染了五颜六色的深色颜料。
他往后退了两步。
这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