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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争气

褚颀不在本地,赵东泰不能随意出远门,把赵至忠锁好了,但还交不出去,先逼他写了自首状。

赵至忠收帑,没有一文钱流到女儿手里,每年还要从她做的买卖里搜刮走三四成利。要说赵西辞不恨他,那妥妥是假话,但为了一众亲人的性命,她不得不赶紧筹钱填这个账。

赵至忠的事,兴许早就有了端倪,一直是褚颀在帮忙,他把消息压下来,到后来查办,也是他牵的头,因此这事,还得归到他这。

自告有期限,等到上头发觉了再自首,那就不算数,没有宽大一说了。赵西辞装作不知道褚颀不在本地,将自首状连同不明账目递去了褚家。

只要交到了褚府管事的手里,也就算了数。

为防万一,赵东泰再把赵至忠的东西都拉过来,三人亲自动手,将它们翻了个底朝天。

占了半箱,被赵至忠珍藏的家信,交代了钱财的去处:赵家这人那人。

两姐弟气得不轻。

真要满门抄斩,多数人不冤,就连那个还在穿红的新媳妇都敢“托”叔叔为娘家人行个方便。赵至忠胆大又放肆,幸好干的是闲职,不然天都要被他捅下来了!

这些是明面上查得着的错,谁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

为防万一,又把小厮叫过来,挨个询问,一点点翻他过去的行踪。

三人忙得昏天暗地丶心力交瘁。

赵家禾风尘仆仆赶回来接人,婆子进去传信,他靠着柱子,美滋滋地等着,哪知先走出来的居然是赵东泰。

赵东泰朝他抱拳,说一声有事在身,就急匆匆地走了,很像心虚不敢见人的样子。

赵家禾满心期待,可是老婆见了他,只有一刻欢喜,随即便愁容满面说了赵家事。

心泡在醋汁里,酸得一抽一抽的,还得忍着。

他随口安慰道:“褚家既然管了这事,不可能不知情。打老鼠容易伤了玉瓶儿,不过是看在赵西辞那些功劳的面上,才没有揭赵至忠的底。你放心,褚大人愿意遮掩,就不会事后翻旧账,再和他们计较。”

她挣开他的手,掉头跑回去告诉赵西辞,留下他一个人凄凄凉凉。

他想到了,赵西辞也想到了,她愁的是另一事。

“嗯,赵家禾说的没错。这人一贯如此,出于私情为唐四谋了官,但只要是唐四捅的篓子,他全揽下了,尽心尽力善后。我那死鬼爹,当年在五经博士手里打杂时还算收敛,兢兢业业修典籍,是褚家擡举了他,可惜……烂泥终究扶不上墙。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只提了一个擅离职守,这样的罪名,轻拿轻放,不伤筋骨。可是别人大义,我再厚脸皮也不能装不知道。这么大的人情,得还。唉,劫数啊!”

她回神,安慰道:“你放心,我想通了:钱财嘛,就像这风,轰轰烈烈来了,又无情无义地从指缝里穿过去,走了。亘古不变的道理,散掉是迟早的事。”

“对,破财消灾。以后他做不成官,再混,了不得是杀人偿命,至少不会连累你们了。”

“哈哈,你说得对。快回去吧,有人望穿秋水,等不得了。”

巧善往外走,她又追上来玩笑:“别事事依着他,该翻身做主的时候,千万别客气!”

翻身做主?

巧善浮想联翩,面红耳赤,不敢再回头。

赵西辞望着着急飞出去夫妻相会的彩蝶,心生羡慕,扶着柱子摇头,暗叹:唉,怎么好男人都在别人家?

赵家禾把人接回去,接连几天没让她出门,先补前几日缺失的相守,再找些事让她帮忙。他一直占着人,等听到褚颀回来的消息,才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那小子要当差,不能再乱跑了吧?

显然他猜错了,他们前脚进明月楼,赵东泰后脚跟进来,拿了图样,嘱咐掌柜的务必照着上边打出这两对,分毫不能差。

茶室和铺面只隔了一座八连大屏风,挡了视线,挡不住声。巧善听到熟悉的嗓音,悄悄问他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

他早就听出来了,暗恨那小子是不是安排了人跟踪——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打了手势,独自去见。

赵东泰听见脚步声,回头,很是惊讶,脱口一句:“你怎么在这,要做什么?”

“来这,还能做什么?”赵家禾敷衍地笑笑,又说,“呵,春龙节嘛,出来走走,到这挑几样东西,哄老婆高兴高兴。”

像熟人,但口气太冲,也有点儿像仇人。

掌柜的想要周旋,赵家禾摆手制止,瞟一眼他手里的票纸,笑着问赵东泰:“这是有了红颜知己?不错不错,恭喜七爷!”

赵东泰垂眸答:“不是。一时兴起,画了两样图,不想浪费,便送过来打了,为姐姐贺寿。”

他心里发虚,欲盖弥彰地添了一句:“提早几个月,是怕到时候人不在本地,来不及。”

“哦……”

赵东泰交了定钱,匆匆告辞。

赵家禾回到茶室,将盘子里的这些手镯挨个挑一番错,最后只要了一早挑中的几样添妆礼,提早回家去了。

巧善以为他是羡慕赵东泰先入了褚家军,润物细无声地将安慰夹在了家常话里,哄了又哄。

他仍旧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终于待不住,趁她午睡时,拿出笔墨,把自己关在耳房里折腾半天,竭尽所能地画了几张,又带她出去跑一趟。

一起头神神秘秘不肯说,不过交图样的时候,她看过才交出去,心里清楚。回程时,她忍不住问:“都是你画的吗?”

“啊……是。”

要强的人啊!

她憋住笑,一本正经说:“好看,越看越好。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才华,失敬失敬。”

云开雨霁。

她倒好茶,将茶碗奉到他面前,摇头晃脑道:“本是天神下凡,怪不得先前瞧不上那些俗物。”

他被哄得开怀大笑,把那小子抛之脑后,带她去了追风河上游船吃鲜鱼。

船上有唱小戏的,一听就是一两个时辰,吃完鱼再回家,离宵禁不远了。两人匆匆梳洗,正要歇下,突然听见外头喧哗。

他叫她先睡了,自己出去应对。

巧善并不放心,如今不愁吃不愁穿,就怕一件事:变故。

好在他很快回转,交代事由:日子一顺畅,柳娘惦记上了赌鬼,悄悄去替他送了一回东西。那边闻着荤腥,跟过来缠上她,柳娘拗不过,假托是送菜人,趁宅子里的人外出时,骗过阿代,帮他混进来,藏在竈房里养着。

赵家禾擦着拳头,仔细洗了手,冷声说:“扭去见官了,这两个蠢货也不能留。小的还有救,是她告诉了元嫂子。”

“新桃?”

“这个也糊涂,帮着遮掩,是最小的那个。我看这青桃还算明白,就把她留下,别的都轰出去。不知好歹的人,扶不起,别白费心思。”他怕她心软,又说,“姜十二和刀疤子把人送去官府了,告一个偷盗。他们会办事,打点一番,那混账不死也要脱层皮。等他坐了监,那对母女上头没了人盘剥,去别的地方做工,凭双手也能养活自己,你不用担心。小的留下来,也要防一手,万一将来怪我们害她母子分离,恨上了……不是买来的人,终究不可靠,叫她按了手印。身边人最难防,我不放心。”

虽然是窝在前院,隔了一道二门。但一想到这么个恶心人就藏在自家宅子里,他就恨得牙痒痒。

绝不能轻饶!

幸好他不在的那几天,她去了赵西辞那,不然的话,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唉!

她一早就警告过,可惜没用。

有些人可怜,亦可恨。想救她们,人反过来牵着恶犬进屋,要咬他们一口。

“也好,你把青桃叫来,我和她说几句,问问她的意思。她年纪最小,反倒最清醒,我舍不得她,也心疼她。”

他点头,去东厢元宗房门外,客客气气叫出元嫂子。

元嫂子陪着新桃去见巧善,他不放心,就在门口站着,仔细听,留神防备。

青桃早就看穿了家人,愿意留下,愿意签下卖身契,安心留下来过太平日子。

和她当年是差不多的年纪,巧善看着心疼,柔声说:“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啰嗦了。先前说的仍旧算数,到了十五,你想走了,只要和我说一声,我放你出去。”

青桃跪下磕头认主。

人走了,她不免感慨:“当年我怎么那么傻?”

“那是半智半明,方便我来拐骗,便宜了我!”

哄这一句话,伤感便跑偏了。

她主动伸手,他得意大笑,把人抱起来,仔细商量再买人的事。

“暂且不用,元嫂子勤快,把打扫的事都包揽了。做饭有我和青桃,横竖家里总是只有几个人,忙得过来。你说还有两位嫂子在路上,到时就更不用了。二月二

有些地方的穷人会赶在这天卖儿女或者自己卖身去做雇工

过完了才出这事,可见是上天的旨意。”

他心里清楚,她在买卖人口这事上还有心结,便妥协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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