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那天晚上安辰誉说了太多话，颠来覆去就是那些，但有两句被顾绝记到了脑子里，连断片儿都没能盖过去。
追求你是我的权利，拒绝我也是你的权利。
四级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
前一句他不愿意细想，后一件事才是重点，也是眼下他能想到的他能全力以赴的一件事。
三十天突击四级。
学习战役第一枪，顾绝决定先拟定一个计划书。
在知乎上逛了一上午，顾绝深刻体验了一把学渣和学霸的巨大区别：
每天背单词两百个。
靠！二十个还可以，二百个，他脑子回炉重造都装不进去。
早起听力一小时？
这不是上赶着催他睡回笼觉么。
每天一套真题和预测卷。
这个靠谱！高中时候就没少刷题。
和同学进行口语交流，主动营造语言环境。
四级要考口语吗？啧，这不胡扯吗！
······
理论再结合自身实际状况，计划表上龙飞凤舞一行大字：
每日两套真题加一套预测卷（十年内的真题）
一年三套真题，十年就是三十套，剩下几天再覆习过一遍。
又花了十分钟在某宝上把所有资料下了单，收到快递那天，顾绝把沈甸甸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垒起来，拍了照发朋友圈。
配文‘开始！’
评论区相当热闹。
安狗子：仿佛看到了这些试卷一干二净的未来！
章任：加油！
王一一：啧！很难不赞成狗子哥。
同学甲：忽然想起我也买了，还没开封呢。
同学乙：我也买了，草！在快递站，忘拿了。
同学丙：我就不一样了，做一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同学丁：能不能像我学学，裸考不香么。
······
除了一堆凑热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好友，还有顾绝懒得屏蔽的长辈们。
老爸：一排微笑脸。
下面跟着张叔王叔等人各式各样的夸赞和鼓励。
顾绝猜测老爸应该是想表达欣慰的意思，他没有回覆任何人，让他们自嗨吧。
盘算得非常美好，实践一个星期以后，顾绝被现实的骨感硌得慌。
不认识的单词用红笔圈出来，一篇小短文最起码能圈出来三十个，拼拼凑凑的翻译自己都不忍心看第二遍，作文水平可媲美初中生，一个高级句子都不敢往里套······
顾绝打量着手里红艳艳的试卷，今天第三十六次质问自己，你他妈高考英语真的是自己挣过及格线的吗？
是不是偷抄了前桌的答题卡，又被记忆臭不要脸地自动消除了。
“晚会要开始了，你还头悬梁锥刺股呢。”安辰誉像颗冲锋炮一样直接从宿舍门外射到卫生间。
哗啦啦一阵水声，安辰誉甩着手杵在他身边。
“你他喵再敢甩一滴水，我就让你把这张试卷吃下去。”顾绝指着试卷上晕开的水渍。
“你真不去吗晚会马上开始了。”安辰誉帮他把试卷合上，拽着人往外走，“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往礼堂走呢。”
顾绝脚上的人字拖被拽掉在楼梯上，安狗子三两步跑上去给他捡回来，继续拖着人走。
“林墨他们公司很牛批啊，”安辰誉说：“今年的晚会凭票才能入场，宣传部前几天所有人都派出去发人手还不够，外联部还去帮忙呢。”
“我没票。”顾绝甩开手，想往回走。
安辰誉拦着腰把人拖住，从屁兜里抽出两张票：“这儿呢，你这么个大功臣能不给你留票么。”
“没兴趣。”顾绝一脸不情愿。
“我说，你是不是怕见到林墨啊。”安辰誉凑近盯着顾绝的眼睛。
顾绝抢过票，一声不吭往前走。
“不是我说，你真就这么放弃了啊？”安辰誉跟在他身后说：“只要他没找人，你就还有机会，而且我觉得林墨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意思。”
顾绝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林墨对自己多少有点意思，自己主动去追人，肯定要有点耐心，可快一个月了，这人说都没说一句直接没影儿了。
顾忌着林墨的家庭和工作，顾绝还不敢上公司和家里堵人去，万一玩脱了，人直接搬家了，他更找不着了。
“不是你说的该放手时就放手吗？”顾绝停下脚步质问他。
“我那是说我自己个儿呢，”安辰誉也看着他：“再说，你真舍得？”
顾绝和他僵持了片刻，抓紧手里的票扭头走了。
后台一群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补妆，林墨穿过两个更衣室才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看到工作室的人。
“林哥来啦，哟，弟弟也来啦。”小夏抱着两个礼花炮从角落直起腰，回头就看到牵着林童进来的林墨。
“要帮忙吗？”林墨问。
“不用，我和脏哥盯着后台就行。”小夏说：“前面给我们留座了，你带着弟弟过去吧，主席台左前方，小米姐已经到了。”
“叫张哥！”张彰瞪大眼睛，“一天就跟林墨他们瞎喊。”
“小二，叫张彰哥哥。”林墨拍拍林童。
“彰哥哥好久不见。”林童很乖巧地笑着喊。
“还是你听话。”张彰要摸林童的头，被林墨隔开了，气氛僵了几秒，张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帮着小夏给舞台边上的学生送礼炮。
礼堂几乎坐满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几颗脑袋蹿在一起说，为晚会营造氛围，灯光打得很暗，林墨带着林童从后台沿着墙壁往里走。
“林哥，这儿，这儿。”小米半站起来冲他们挥手。
林墨和林童猫着腰坐到座位上，林童坐在两人中间，小米马上拿了包薯片和饮料递给他，林墨没要薯片，拿了奶茶。
“准备这么齐全？”林墨看着她脚边夸张的食品袋。
“不是，不是，”小米摇摇头，又指着前排坐着的几个学生：“这几个小帅哥给的，好像是什么部部长，说认识你。”
外联部部长，章任。
虽然只能看见几个长得差不多的圆不溜湫的后脑勺，林墨也没认出来哪一颗比较眼熟，但跟着小米的话下意识里马上就对应上这么一个人。
喜欢顾绝，还主动追求过。
之前说放弃了，现在呢？
死灰还会覆燃，更何况这还不是死灰。
从左到右半包围扫了一遍，林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
心跳空了一下，林墨能明显感觉到心脏回落得异常沈重，这种感受俗称失落。
全场熄灯，四道追光迎上来四位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开场词，似曾相识的致敬嘉宾，第一个节目是个大合唱，一首《我的梦》让现场完全安静下来沈醉其中，然后是舞蹈，独唱，双人合唱，舞蹈。
在一个小品结束后，女主持人踩着小高跟走到舞台中央说：“谁的一生没有经历过仿徨和挣扎，但我们却坚信一定能改变命运，我们也都曾尝试用热情去燃烧青春，去拥抱我们的光辉岁月，下面请欣赏校乐队带来的《光辉岁月》。”
校乐队三个字让林墨心里再次猛地一紧，跟随主持人下台的追光熄灭的同时舞台中央打下一束亮光，林墨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同时目光一下就锁定在鼓手身上。
扎着小辫，带着头巾，还有摇滚范十足的坎肩皮衣，很帅气但和那个高冷炫酷却干净利落的少年完全不一。
同样的动作，没有了那股傲视众生的嚣张气焰，怎么看都感觉少了点东西。
心落下来的一瞬间，伴随着空荡荡的失重感。
乐队表演结束，开始诗歌朗诵的时候，林童扯了扯他的衣裳。
“哥，我想去上厕所。”林童凑到他耳边说。
看着林童喝空了的奶茶杯，林墨问：“找得到厕所吗？”
林童点点头弯着腰紧贴着前排椅背溜了出去。
听着诗歌朗诵玩手机的顾绝仰起头揉垂得发酸的脖子，一擡眼却捕捉到挨着墙边的小身影，小步子倒腾得挺快，直接擦着他伸出去准备抓人的手跑了过去。
拍了安辰誉一下，指指外面，安辰誉敷衍地摆摆手，顾绝小跑着蹿了出去。
站在厕所门口靠着墙等着，听着冲水声，洗手声，哒哒的脚步声，顾绝伸手直接揪住准备回礼堂的林童。
“顾哥！！”林童回头就看见顾绝。
“小没良心的，”顾绝箍着小孩儿的脖子把人带到了窗子边，放开手问：“你怎么来了？”
“我跟着哥哥来的，”林童很高兴地仰着头问：“顾哥你怎么会在这呢？”
“你哥没和你说这是我学校吗？”顾绝拨了拨林童的刘海。
“没有。”回答完像是想起什么，林童低下头去懦懦的不说话了。
看着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模样，顾绝叹口气捏捏他的脖子，从兜里摸出刚才学妹送的巧克力递过去。
林童接了，撕了包装塞嘴里才小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糖来哄了。”
“是吗？”顾绝揪着他头上的呆毛笑了，弯着腰问他：“想顾哥吗？”
“想。”林童小嘴一瘪，眼睛竟然水汪汪的。
顾绝没想招小孩儿哭，他最不会哄孩子了，只能搂着小孩儿，轻声哄着：“想顾哥你就悄悄给我发信息，哥去看你，不告诉你哥，好不好？”
“好。”林童哑着声。
顾绝又哄几句，小孩儿没哭但估计是不好意思，一直埋着头。
好不容易逮着人，又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顾绝也挺想林童的，引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儿。
林童说他们学校今天也办活动，结束后林墨接了他直接带过来的，还说他哥哥这段时间特别忙，有时候周末都不回家，回了家也是早早出门，他等到睡着了还没回家。
毕竟就是个小孩儿，还是纯真的林小二，心思藏不住，林童这是在替他哥哥解释呢。
他哥不是故意冷漠的，是因为太忙了，忙得连回微信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林童别扭又小心翼翼解释的模样，顾绝心酸地想把他哥拉出来打一顿。
不是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吗？我就抽得你想停都停不下来。
馀光里有个身影从礼堂出来，脚步顿了顿，似是楞了几秒，然后才走了过来的。
正是大号人形陀螺。
见林小二上个厕所半天都没回来，给他发信息也没回，林墨不放心找了出来，可没想到一出来竟然看到林童和顾绝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林童亲昵地抱着顾绝的胳膊，看上去就像在撒娇。
除了偶尔对着他娇气一些，林墨没有见过林童对其他人这么亲热过，在任何环境他都下意识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不引起老师和同学注意，林墨从没他口中听到过任何朋友和同学。
顾绝逗林童的动作停了一下，随着林墨的靠近，顾绝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顾绝。”林墨先开了口，在顾绝看过来的时候，一颗心即刻吊到了半空中。
顾绝今天穿得特别随意，t恤，大短裤，人字拖，刘海不像往常精致地打理过，只是随意地下垂遮住脑门，明明那么温顺的造型，林墨却能感受到他一蹴而起的怒气。
换谁都生气吧。
就像拉着一个负重超标的人在爬山，眼看就要到山顶了，那人却死活不愿前进了，还生拉硬拽着让你和他一起滚落山崖。
这还不算完，最后还无情地往你身边泼了一瓢冰，然后扔下你一个人自己跑了。
林墨都做好了自己不会被搭理的准备，顾绝却在沈默过后擡起头看着他：“来了。”
“嗯。”林墨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秒也没耽搁地接着说：“来找小二。”
“哦。”顾绝点点头。
局面又僵滞了，一时间林墨也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脑子里徘徊的全是那些尴尬且不合时宜的寒暄丶套话，说出来也只会让场子更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