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顾绝本来想提议去吃牛小排，又想起林童不能吃太油腻的，顾绝直接在导航上输了另一个地址。
“素斋？”林小二看着牌匾上的‘净明素斋’，拧着眉头很疑惑。
“嗯，素斋，”顾绝点头大步往里走，“好吃到让你以后想起来就哭。”
顾绝在前台点餐，馀光中能看到林小二坐在临窗的位子，抱着热腾腾的柠檬茶，扭头盯着墙上各种书法混合的大大小小的‘禅’字研究。
等他坐下来，林童回头看着他问：“为什么哭啊？”
顾绝被林童树懒一般的脑回路逗笑了，学着他的样子把下巴垫在桌子上，盯着小二圆溜溜的眼睛：“馋哭了啊。”
林童撇撇嘴，迈开头盯着出餐口。
林墨正看着窗外出神，顾绝擡手在林墨眼前打了个响指，林墨回头看过来他就抱着手里的盲盒晃了晃，挑了挑眉，在盒子上咚咚敲了两下。
“猜猜会是哪一个？”顾绝把盒子递给林墨，示意他从九个人物中选一个。
接过盒子，林墨挺认真地把每个图都看了一遍，最后手指点在带着绿头巾，身上带着三把刀，脸上带着邪魅笑容的人物上。
“这个吧。”林墨说。
顾绝这回笑得眼睛都没了，拆盲盒的手都笑得不稳。
“我说咱俩心有灵犀，你偏偏觉得我是油嘴滑舌，”顾绝说：“你选这个确确实实是我最喜欢的动漫人物了，如果开出来也是它，是不是证明咱俩缘分天定···”
话没说完，顾绝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开出来的人物没有绿头巾，没有三把刀，更没有邪魅的笑容，是一个穿着礼服的骷髅，泡面波浪头上戴着一顶庄重的礼帽，身后背着一把剑，手里拿着吉他正在尽情演奏。
“咳咳～～作为二十一世界社会优秀青年，我们要坚信所有玄学都是歪门邪道。”顾绝言辞铿锵。
“优秀青年，说话还是不要说太满的好。”林墨笑看着顾绝。
皱了皱眉，顾绝拧着眉头地盯着林墨看了一会儿，然后一点点扬起的嘴角一顿饭下来都没有压下去。
顾绝是个不挑食但是对美味有绝对鉴赏力的小少爷，这家看上去处处充满清心寡欲，仿佛打坐片刻就能遁入空门的素斋店味道确实和顾绝说得一样，能把隔壁小孩儿都馋哭。
蒜末粉丝的夹心杂粮包林小二一个人就下去了三个，伸筷子去夹紫菜春卷，被林墨用筷子压住，盛了一碗顾绝强烈推荐的香芋南瓜汤给他。
“不噎吗？”林墨说：“先喝汤。”
“唉，你不是说他正长个儿吗？我长个儿的时候吃饭得用盆，营养跟不上怎么拔高。”顾绝夹了春卷又夹了几块素制肉串给林童，“放开吃，不够哥给你加。”
“谢谢顾哥。”林童捧着汤碗两口就见底，胃口相当好。
吃到最后顾绝捧着碗汤慢悠悠喝着，时不时给林童夹菜，怕小孩儿没吃饱又给他加了一笼杂粮包，莫名生出一种养儿子的奇妙感，看着林童油乎乎的小嘴心里美滋滋的。
“我发现啊，你还真挺有带孩子的天赋的。”林墨给顾绝添了茶，自己也小口小口抿着柠檬茶。
“别给我戴高帽啊，”顾绝已经对林墨的敏感产生应激反应了：“小二听话又招人疼，我喜欢带着他玩儿，要就菠萝头那样的，我一天能废俩儿。”
回想了半天，林墨才想起菠萝头是谁，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杯里的水都洒在了手上。
顾绝抽张纸按在他手背上，也跟着一起笑，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林童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两人，夸张叹口气往嘴里送一筷子饭。
“都多大人了，稳重点儿。”顾绝曲起手指在林墨桌前敲了敲。
林童拉长音调‘唉’了一口气。
虽然一下午气氛都算不上紧绷，但一通笑下来，顾绝才真正感觉到轻松，他不知道和林墨算不算破冰成功。
但感觉确实很不一样了。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奇妙消散了，馀光扫到窗台上那个小骷髅音乐家，一下子有种落了地的踏实。
他和林墨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只要稍微偏点儿头就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柠檬味，他有意无意触碰林墨胳膊的动作也没有被拒绝，慢慢地两只胳膊就贴在了一起。
顾绝能接收到林墨偶尔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刻意的对视就好像被很多条无形的线牵在两端。
伸手去拿小骷髅，顾绝眼尾扫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定睛确认，顾绝激动地拍拍林墨：“诶诶诶，你看，那是不是叶子昭？”
林墨眯着眼看过去。
是叶子昭，不同于平时挺板的西装，一身休闲装显得特别随意，被他遮挡住的小身体正擡手往他头上扣一顶鸭舌帽，末了，还摸了摸他微卷的发梢，两人之间浅淡的互动格外亲昵。
趴在窗台上，顾绝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可惜直到两人乘车离开，他都没能看到那人的脸。
“你对他就这么好奇？”林墨从包里找了包湿纸巾给他，刚才他把头靠在了玻璃上。
“真讲究！”顾绝擦了擦额头，又顺便把玻璃擦了。
抹了灰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里，顾绝想想还是抓心挠肝的好奇，“我这段时间在学校见到他好几次，每次都像是在等人，但每一次我都没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
林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很好奇？”
“你真无趣！”顾绝撇嘴。
清清嗓，林墨煞有其事地分析：“既然在你们学校等人，肯定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林墨忽然认真的模样逗乐了顾绝，没忍住匍在他肩膀上笑。
“你哄孩子呢？”顾绝说。
顾绝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忽然拉近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楞了楞，皮肤的敏感像是忽然被唤醒了，每一根汗毛都能捕捉到顾绝忽然屏住又缓缓吐出的细微的气息。
胳膊做遮挡，林墨看不到顾绝的表情，但能真切地感受着他一点点从自己肩膀撤离的小动作，直到胳膊正常地搭在他肩头然后缓缓滑落，最后定格在两人胳膊碰胳膊的姿势。
林童擦擦嘴站了起来，看着黏在一起的两哥哥，语气沈重地说：“我要回家了。”
“嗯？”顾绝擡头看着他。
“我很撑。”林小二意有所指。
鉴于林童明天要上课且坚持不去找王一一，再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顾绝把他送回家以后载着林墨往城西走。
上了高架，一路往城市边缘走，随着日落灯光依次被点亮。
眼看着车转进匝道驶下高架，林墨看着路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虽然平时西市区来得少，标志性路标林墨还是知道的，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顾绝家就在西郊的富人区。
小幅度地偏头看了看顾绝，顾绝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但仔细看就发现他好像在盘算着什么，沈思的眼神过于专注，一路上都没分出根神经和他说说话。
因着赌注把小二送回去以后林墨没问接下来要去哪儿要去干什么，顾绝也没有主动告诉他，看着和记忆中逐渐重合的路标，林墨思绪一阵乱飞。
在服从和不服从之间来回跳跃。
依照他对顾绝的了解，顾绝不会太为难他，但碰上他爸呢？
他们不是同学，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带回家的朋友，在他爸眼里他和顾绝……
应该就是乙方和甲方金主儿子的关系。
联想到顾绝和他爸的相处方式，林墨一下子不确定关于顾绝的事，顾总知道多少，他和顾绝之间的事又知道些什么。
知道是朋友？还是知道是关系冲着不普通发展的朋友？
一连串的问号让林墨猛地紧张起来，连顾绝转了弯换了方向都没发现，等顾绝提醒他下车的时候看着石碑上‘常崇山’几个字久久没找回正常的思路。
“爬山啊？”拿着登山票站在石阶前，林墨有点懵，不懂大晚上爬山是个什么行为。
“你们做策划的就没听过这儿？”顾绝用听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我应该知道？”林墨皱眉反问，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圈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哎~”顾绝叹气说：“本市最佳夜景打卡地，我说林大策划师，你抽空也稍微了解一下你生活的城市吧。”
想想林墨也笑了：“我发现我还真是有点儿不熟悉。”
“您对自己个儿真包容，”顾绝说：“就这还有点儿呢。”
晚上爬山是件挺松快的事儿，山风吹着，两人说着话也没感觉多累就到山腰了，虽然这座山本来也不是很高，阶梯也设计成环形，并不陡直。
林墨回头瞅了一眼，立马拉了顾绝一把，提醒他往山下看。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处于城市霓虹灯和夜空的分界处上方，散落的灯柱犹如银色蛟龙盘踞着栖息在城市中央，一盏盏灯光就像散落的萤火之光，大厦变幻的灯光秀明灭璀璨，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亮点汇聚成流动的地表银河。
“漂亮吧？”顾绝看着林墨，他的眼睛里盛着星星点点，亮得令人着迷。
林墨点点头，他从未这样看过夜景，被壮观磅礴的都市夜景震撼到了。
“继续爬，山顶上看更壮观。”顾绝从大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林墨。
林墨接过水，还想拿过顾绝的背包，被顾绝侧身躲开了只能作罢。
“你来过？”林墨问。
“来过，一年多了吧，和同学一起来的。”顾绝说。
“哪个同······大学同学吗？”林墨看着他。
“对，安辰誉组织的，非要拖着我一起来。”顾绝说，答完后有觉得有点不对劲，追着林墨问：“你刚想问什么？”
林墨低着头往上走。
被甩在身后，顾绝撇撇嘴跟上去，自己说：“你是想问跟谁来的吧？”
林墨没理他。
“你是想问谁？”顾绝锲而不舍：“嗯？想问谁呢？”
林墨忽然停了下来，顾绝连忙收了追着他脚跟的步伐，对着林墨马上就要拧出一朵花的眉头。
“有章任吗？”林墨问得有些艰难。
“嗯？”顾绝没想到林墨竟然惦记着这么一个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没有吧，嗨，我都不记得有哪些人了，就记得安狗哭着喊着要来。”
得到答案，林墨却没有接话，转过身继续闷头往上爬，顾绝纳闷地跟着他的脚步走。
———章任和你不一样，他的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你就不怕他从你的追求者变成你的情敌啊？
安辰誉曾经说过的话不合时宜地闯了出来。
虽然顾绝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一想到林墨竟然清楚章任的情况，就控制不住地合理推测，章任这个开着屏一心求偶的公孔雀，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借着工作的由头和林墨接触过多少次。
靠！
等回去真应该把章任绑进小树林打一顿，再和安辰誉一起关进小黑屋。
回味过那么几分意思来，顾绝一步两个台阶，调整成和林墨一致的节奏并排往上走。
“我和他真的不熟，也就比你认识时间稍微长那么一丢丢。”顾绝说：“倒是你，还挺关注他。”
“见过几次面。”林墨轻描淡写带过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越往上走照明的灯光越低，顾绝都怕自己脚步重一些把路灯给震下木栅栏去，原本每到一个视线开阔的小平台就能看到前面间隔一段距离的爬山人，现在擡头看过去已经看不清人影儿了。
倒是摇晃的树影儿在若明若暗中胡乱摆动，风稍微大一点就和群魔乱舞一样，配着尖锐的风啸，不说话安静下来，顾绝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山村老尸，一会儿红衣枯骨女，正想到白衣贞子从树丛中缓缓爬出来，枯瘦的手掌撑着泥地一步一步艰难前行，一阵狂风，借助着风力猛地急速前行，一把抓住行人的脚腕······
脚腕被冰凉的触感划过，顾绝惊出一身寒颤，猛一下踢开脚边的东西，蹭地拽着林墨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