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金九银十，林墨又进入了疯狂工作模式，又一个周五晚上顾绝把俩孩子接回家，躺在椅子上看着俩人在垫子上摔打，林童是很听指挥但架不住师父脾气大，软兔子只是软不代表没脾气，俩人一直呛呛着。
挺好，学五分钟操练十分钟，成效肯定显着。
马上又要进行期中考了，初三了，试卷练习简直是铺天盖地的，林小二洗完澡就自觉地坐在书桌前刷刷写着，王一一就躺床上看着人家写，偶尔还要上去指手画脚。
顾绝真想上去给她一巴掌。
呼了口气，他还是选择眼不见心不烦，楞在客厅看林姨忙前忙后，心血来潮想帮个忙还被嫌弃，然后老老实实楞着。
“谈恋爱了吧？”林姨切了盘水果从厨房端出来。
“嗯？”顾绝仰起头，接过果盘。
“二十岁的小夥儿了，谈恋爱还掖着藏着呢，我有你这么大都结婚了。”林姨坐了下来，一脸慈爱而好奇的笑容。
顾绝吃着水果不知道怎么说，是的，谈恋爱了，交了个男朋友。
估计林姨会崩溃。
“听你爸说的，是你同学吗？漂亮吗？”林姨开启刨根问底模式。
“啊。”顾绝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以前一回来就往房间钻，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林姨感慨地说。
“好吧，林姨这么精明，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找了个大二十岁的富婆，说要包养我做小白脸呢。”顾绝一本正经地说。
“就没个正形。”林姨往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被顾绝逗得一直笑。
顾绝拿过遥控打开了电视，又殷勤地递给林姨：“林姨，你的电视剧开始了，今天不是要跳崖了吗，大场面呢。”
林姨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电视剧上，“早跳完了，掉在湖里······”
顾绝真的很想说是啊，我男朋友可帅了，画画牛，策划更牛，非常非常优秀。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无形中已经出了好几次柜了吧。
每一次可能会紧张，但都没有否认更没有退缩。
你知道了，你猜对了，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情，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
但家人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生活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因为不能接受和家里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场景，也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畴。
这些问题林姨和老爸也老问，交女朋友了吧？长什么样啊？带回来看看。
从他初中就开始问，一点儿也不怕把他往歪路上引，不过不用引导，他自己就走上了一条在大众眼里歪而艰难的路。
回不了头的一条路。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老爸带着一身的酒味回来，看上去还算清醒。
“老头，你这天天喝天天喝的，是真想老了以后躺病床上感叹人生吗！”顾绝扶着老爸坐在沙发上，又给他接了杯水。
“什么天天的，就偶尔，偶尔。”老爸扶着额头靠在沙发背上。
“你这话啊骗我没用，喝没喝你自己没数吗。”顾绝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爸。
“行行行，不喝了，”老爸说：“你这是等我呢吧？”
“不是！”顾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行，不是等我，特意问我回不回来不是为了等我。”老爸把水一口喝了又把空杯放在茶几上，慢悠悠地说。
“老头，你行不行了，”顾绝说：“哎，我就是专程等你的，可以了吧。”
“说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小子又想要点什么？”老爸看着他。
“您这都喝成这样了，还说呢。”顾绝扶着老爸想搀起来，“先去睡觉吧。”
“真没喝多少，你张叔喝多了洒我身上的，”老爸往他手上拍了拍，四平八稳地坐着，扬着眉示意他说话。
顾绝往老爸身上扫了扫，灰色的衬衣上确实有一滩酒渍，老爸说话逻辑清晰，眼神也不飘忽，的确没有醉。
本来是有话想和老爸说的，过去的，未来的，以前回避的，现在要面对的，但一时间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话题和思路太多，顾绝搜索半天才找了个开场：“老头，你上次说想让我干点自己喜欢的事，这话当真吗？”
“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想干就是真的，你要不想就不真。”老爸老神在在地说。
“那样你公司可就真的没人接手了，这也没事？”顾绝挑着眉问。
“什么叫没人接手？又不是指望你一个，真把我们家当土皇帝了，还有皇位需要你继承不成，”老爸说：“这么多年，能接手的人多了，哪一个都比你让人放心。”
对于一个有意无意就想让他往公司掺一脚的老爸来说，这话真是没什么可信度。
但如果从一个还算称职的父亲角度来说，老爸说的恐怕不是实话也差不离，这么多年老爸手下培养的人确实不少，刨除血缘关系，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强。
顾绝没有顾忌地把自己和林墨的想法说了一下，还特别强调了这是林墨的建议以及自己准备一年以后大展宏图。
“反悔了？被我的计划惊到了？”顾绝看着半晌没有说话的老爸，
“反悔个屁！”老爸笑了，“你这是先和我招呼一声，想让我给你投资吧？”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纨絝子弟呢，只能啃老了，”顾绝说：“不是投资，是给点启动资金，以后连本带利给您老还回来。”
“还连本带利呢，”老爸啧了一声，“两年内能回本就不错了。”
“三年！三年内给您还本，”顾绝比了个三的手势，“利息就是您老的养老费了，你不总念叨着等有一天什么都不干，满世界潇洒去吗？以后您潇洒，我买单！”
“哟！口气还不小，刚不还诅咒我老了躺病床上吗？”老爸厚重的大手下意识地摸着大肚腩，“坐轮椅潇洒去吗？”
“轮椅也没事，我推着您，要不满意就雇个人推着。”顾绝讨巧地说。
“求人的时候就是你最孝顺的时候。”老爸心情应该很不错，兜着肉的三下巴都能看出笑来。
喝了点酒老爸的情绪也变得容易波动，笑着笑着，眼角竟然划过一滴泪，顾绝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又是一张惯常明朗的笑容。
这么多年，老爸一人教养他和一一，没有林姨之前，他当爹又当妈，虽然不细致吧，但确确实实是全心全意地对他们好。
老爸不习惯表达，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肉麻的话，连正常父亲的教导都很少几乎都是哥们一样地笑闹，生气也是笑着来一句‘你小子要上房揭瓦还是要上天’或者‘门口的枇杷树太孤单了，你是不是还想去陪陪它。’
但老头爱他，不比任何父亲少。
“长大了啊！”老爸笑着往他头上揉了几下，“有自己的主意了······”
顾绝没说话，心里一阵酸胀。
“一晃眼你就长大了，你妈走的时候你才七岁吧。”说到这老爸停顿了一下，“这样说感觉像诅咒她一样，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
顾绝和老爸从来没正儿八经地谈过妈妈这个话题，两人一直回避着，但今天老爸撕开了这个口。
“你妈离开前和你说过什么的吧？”老爸说：“你个倔脾气从来都不肯说。这事儿不怪你妈，哪个女人不想过好日子，谁愿意被人天天追屁股后面要债？”
老爸顿了好半天，估计是想到了那段对他来说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的日子。
被人追着债但是有老妈的日子。
“你不怨她吗？”顾绝问。
“她挺好的了，陪我们撑了好几年还把你拉扯大才走的，债是我欠的，怨不到她头上。”老爸叹了口气：“就是走的太匆忙，也没说先把婚离了，挂着个名头要是遇到个好男人想结婚都不好弄。”
顾绝不知道自己对老妈到底是什么想法，说怨吧，老妈骗自己说去做工却一直没回来的时候是怨的，看到别的孩子被妈妈抱在怀里哄的时候也怨过。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渐渐地他连老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老爸倒是有一张和老妈结婚的时候拍的充满年代感的结婚照，他以前看过几次，老妈走了以后老爸藏了起来他也再没想看过。
对老妈也就止在怨上了，谈恨，没有，谈爱，也没有。
“你是可以怨的，”老爸往他肩膀上拍了拍，“毕竟是你妈，生下你没养你，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不怨了，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怨什么啊！”顾绝笑了笑又叹气道：“她离开前确实留了几句话，她说你太累了，等她回来要给你买点肉补一补，还说你是这个家最辛苦的人。”
还说以后照顾你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因为我长大了。
老妈的话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也没能成真。
她走了没回来，他也没能照顾好老爸，天天让老爸收拾烂摊子呢。
老爸站起身在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不像坐在沙发上反而像坐在了土堆上一样。
“睡觉了，你也睡吧。”老爸转身走了，顾绝擡头正好看到了他红了的眼眶。
小时候的事情顾绝记不清了，好像老爸第一次创业失败，欠了不少钱，经常有要债的找上门来，模糊的记忆中老妈好像总给那些人赔笑脸。
那时候的生活大抵是很艰难吧，所以老妈熬不过去跑了，老爸也不怨不恨，看样子挺感激和怀念。
林墨从活动现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林童房间的灯还亮着，房间里传出打游戏的声音，这是很多初中生的常态，但是安在林童身上就很不正常，多年来林童一直保持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即便是周末也很少有例外。
林墨在门上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了，林童盘坐在床上带着耳机，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上操作着，游戏打得十分入迷，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耳机里能听到非常熟悉的声音，王一一。
往屏上扫了一眼，林墨想起前次和王一一吃饭的时候，她说小二平时把自己绷太紧了，她要带着他放松放松。
悄悄退回了客厅，洗完澡出来，林墨原本想给顾绝打电话的，看了眼时间就发了条微信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才看到顾绝的回信。
-昨晚上睡得早，在哪约？
今天只需要在家出一个策划方案，然后把之前的活动设计图润色一下，林墨直接约了顾绝在餐厅见面一起吃午餐。
本来想叫上王一一和林童，结果两个熊孩子口径一致，不愿意当电灯泡，周末餐馆人都多，林墨提前去占座，等喜欢睡懒觉的顾大少爷。
“真是劳模啊，出来吃饭还带着工作。”顾绝边脱了外套边看着林墨手里的东西。
“这不是工作，”林墨接过顾绝的外套挂在背椅上，趁机在他手上捏了两下，“先点菜，一会儿和你说。”
等着上菜的时候，顾绝杵着脸看林墨，心疼地说：“你好像瘦了。”
“没有吧，”林墨摸摸自己脸：“我看晏子姐倒是瘦了很多。”
“假期给你养的肉都没了。”顾绝擡手捏林墨的脸颊：“只剩皮包骨。”
“哪有这么夸张？”用手机点完菜，林墨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顾绝：“看看。”
“什么啊？”顾绝接过来，一打开就楞了，是酒店的初期构建图合集。
“我从陈沈那要来的，成果图他们不能给，这是前期的简单构设，你先看看，后面和他聊也知道聊什么。”林墨要了壶酸梅汤，虽然已经入秋，中午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
“你还真是······”顾绝认真地翻看着图册，嘴角衔着笑意。
图页旁边有几行简短的风格介绍和设计理念，都是手写的，是林墨的字迹，应该是陈沈给了原稿，林墨整理出来的。
顾绝对这些设计真的是一窍不通，没有注解他连设计风格都说不出来，恐怕到时候真的和人家设计师聊上了，人家问你想要什么风格，自己只会说那种圆顶的欧式风好像还不错，还有那种红顶白墙的设计也挺好。
顾绝是见过林墨拼命工作的模样的，有时候加急出个设计图可能半夜三点都还亮着灯，清晨天刚亮就出门去了。所以他没法想象林墨是怎么在最近连续加班外加频繁出差的节奏中整理出这个图册的。
难怪瘦得这么厉害。
“我有点儿想哭。”顾绝握过林墨的手，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