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回到学校，顾绝继续他的学习生活，一切似乎正常得不得了，安辰誉却每天不陪女朋友心惊胆战地守着他，最开始还会问‘是不是和林墨闹别扭了’，问的次数多了便不再问了，只是对待他更殷勤了。
如果不是苏学妹偶尔还会露个面，看安辰誉看他的眼神，他还以为他的狗子对他有意思了呢。
这个时候他也不想拒绝狗子的陪伴，有个人看着自己，他还能强迫自己必须撑起来。林墨离开的第二个星期他就去陈沈那里报道了，他一直以为人家是个设计师，原来还是人家还是个工程师，没课的时候他就跟着陈沈工作室丶工地两边跑，偶尔陈沈也会说起和林墨在大学时候的日子。
顾绝静静听着，只是每次听完都要跑到卫生间洗脸。
林墨的房子没有退租，小二还要住，顾绝每周末都会去打扫一遍，林墨的东西大多都带走了，卧室里剩下的反而几乎是他的东西。
虽然经常回去，顾绝却从不留宿，两个人的温情只剩下一个人的冷清，实在有点难以忍受，每每听到开门声，顾绝都会第一时间看向门的方向，然后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久久也缓不过神来。
小二几次模拟考都发挥稳定，有一次掉在第二了，顾绝怕小孩儿自己瞎琢磨憋出问题来，把人接到了家里来，让两个孩子打拳发泄出来，没想到林童倒是没什么大反应，还反过来安慰他：“我和他就差了三分，我选择题还涂错了一题，现在发现问题总比中考时候出现问题强。”
王一一对着沙包一阵猛踢，“再坚持两个星期就解放了，现在尤尤哥都不陪我聊天了，让我专注考试，等放假了，我就天天去你们学校。”
顾绝叹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童倒是听得乐滋滋的，还凑到他面前来说：“顾哥，我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每次问他他都说出差不在家。”
“啊。”顾绝偏头看向王一一，避开林童清澈的眼神，“你哥能力强啊，分公司现在离不开他，得出差好一段时间呢。”
“那我考试他是不是回不来啊。”林童有些失落地说。
想被定住了一样，顾绝直接楞了，他和林墨订约定的时候忽略了这件事，林童的亲人只有他哥哥了，而他哥哥被他一个约定隔在了建城。
“想让哥哥给你送考吗？”顾绝歉疚地看着林童。
“那倒不用，就是太久没见哥哥想他了。”林童挠挠头说：“其实考试送不送考都是一样的，哥哥以前自己一个人也考得很好。”
“顾哥给你送考好不好？”顾绝给林童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又揉揉他的头发。
林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顾哥和哥哥是一样的。”
顾绝心里一阵暖洋洋后又泛起一阵酸，“等你考完，顾哥给你买机票去建城找哥哥好不好？”
“顾哥一起去吗？”林童问。
“顾哥就不去了。”顾绝狠狠咬了一下唇壁，对着林童笑了笑，“等你们考完试，顾哥要去实习上班了，也会很忙的。”
“好吧。”林童说：“那我给你带礼物。”
“好。”顾绝拉起林童的小手揉捏着。
看着打闹的俩孩子，顾绝心里空得厉害，之前和林墨两个人挤在宿舍床上看电影都觉得氛围感满满，可现在好像生活中的所有热闹都随着林墨的离开消失了，空了的地方似乎怎么填都填不满。
中考前一天，林童他们都还在学校自习，顾绝早早等在校门口接他们回去，为了明天的考试，林姨大早上就开始给他们炖汤，说考试前要吃营养又清淡的。
看着三三两两从校门口出来的学生，顾绝恍惚间看到一个高挑的青年挑着冷清的眉眼走在前面，一个满身脏污狼狈的少年敞着外衫怯懦地跟在身后。
渐渐地，两个奔跑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身影冲散了前方的虚影，印象中比王一一矮一个头的少年已经和王一一一样高了，两人拉开车门进来，坐下后还在喘着粗气。
“跑这么急干什么？”顾绝训斥他们：“明天就要考试了，还咋咋呼呼的。”
“知道了，顾妈妈。”王一一把林童推上前来：“快回家吧，我们的状元饿了。”
顾绝自己中考丶高考都没什么印象了，吃喝一直都是林姨照顾着，情绪啊丶精神啊什么的就随意了，他们家也没有什么考前动员的觉悟。稍稍思考了一下，顾绝觉得老头子这种该怎么着怎么着的放养政策还是挺可取的，别动员一番把孩子好好的状态绷紧了。
所以守着俩孩子吃完饭，又陪着他们畅想了一下假期计划以后，顾绝盯着两人收拾明天考试要用的东西。
“准考证丶身份证丶铅笔丶橡皮丶碳素笔······”顾绝拿着他们老师发的备考清单一项一项念着。
每一样东西核对完顾绝还要亲自检查确保他们真的放进文具袋里了，又亲眼看着他们放进包里才算完。
“可以了吧。”王一一举起包在顾绝面前晃晃。
“别嘚瑟啊，一会把东西晃出来别指望我明天给你送。”顾绝指指她的包，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折转，“现在九点了，今天十点准时上床睡觉，尤其是你王一一，电话我就不没收了，你给我自觉些。”
“哎哟，我的顾妈妈，我知道了。”王一一把手机举到他眼前说：“狗子哥和尤尤哥给我发祝福短信呢，我是不是应该讲礼貌回一下啊。”
正说着话呢，林童的电话也响了，是视频电话，顾绝馀光中看到屏幕上的‘哥哥’，楞了一下，顾绝挥开王一一的手背过身去，疾步往外走。
“哥，我在顾哥这里···嗯，吃了林姨炖的玉米排骨···检查了也都收好了，顾哥刚才守着我们检查了一遍呢。”林童笑嘻嘻地擡起头只看到顾绝转出房门的身影，“咦，顾哥出去了，哥，你要和他说话······”
靠在墙上，顾绝似乎能听到电话那端沈稳的嗓音，王一一也加入进去，三个人在视频里说得很开心。
五十二天了，和这个一度让他着迷的声音已经阔别了五十二天，恍惚中就像昨天一样，林墨就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他说：“别楞着了，睡觉吧。”
闭着眼，顾绝听着墙内的对话，心痛得几乎难以站立。
“顾哥说考完就送我来找你。”林童说。
隔了一会儿，王一一说：“我就不来了，已经和尤尤哥约好了。”
······
隔着墙，直到里面的人说了再见，听到林童背着包往门口走来的脚步声，顾绝才匆忙地闪进隔壁的房间。
中考三天，正好他们学校也进入了考试月，大多数课程已经结束了，顾绝就每天中午等在考场门口，带着他们到学校附近的小公寓吃完林姨特意打包的饭菜，守着他们午睡，在下午考试前把他们送回学校，自己就在车上覆习。
上学期他拿了第五名，这次的目标是前三，虽然看着他们班没日没夜往图书馆跑的几个学霸，他觉得希望并不是很大，但无所谓，这就是他目前的小目标。
焦然他们早已经开始准备考研了，前几天宿舍夜聊的时候焦然对他提了几句‘既然你现在学习进步这么大，学习劲头又那么强，为什么不考虑考研呢？先不说那些虚的，考个重点学校的研究生出来，将来你回去继承家产管理产业肯定也比现在毕业出去顺手，而且咱们这专业研究生课程也没其他专业学术性那么强，课程那么重，关键还是实践考核，你先天性条件就摆在这儿，不努力一把实在有些浪费。’
本科毕业一直都是他以为的他学习生涯的终点，他从来没想过把这条路再续上一段，可那天他听着焦然的话，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他是不排斥的。现在开始准备也还有一年半，时间上来说是足够的，至于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他现在只想一门心思把自己的时间填满，备考研究生似乎是指在他面前的一条明路。
考试结束铃响过三遍，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出来，光看神情就和前面两天完全不一样，几乎每个学生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轻松，当然并不是全部，操场边就有一个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发挥失常了，旁边两个小女生还在轮流地安慰他。
视线中出现扬立着的那撮呆毛时，顾绝因为哭泣的小女生微微悬起的心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小二心情很不错，难得独自蹦跶的小步伐顾绝就知道他考得很不错。
‘没辜负某人。’当脑海里这个想法冒头的时候，顾绝自己都惊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潜意识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出。
他真的喜欢林童，也是真的把林童当成亲弟弟，他无论对林童做什么都是随着心意自然而然来的，他相信林童是感受到的，因为小孩也是在这样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哥哥，原来自己还含藏着这么一份小心思啊。
面对林童扑过来抱住他时的依赖和亲近，顾绝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心虚，但在接触到林童咧到耳根的笑容时，那点儿不自在就全部消失了。
“看样子我状元哥哥的称号稳了？”顾绝伸手绕过林童的脖子，把他的下巴擡了起来。
“不一定。”林童松开抱着顾绝的手，和顾绝一起抱手看着大门的方向：“说不定其他人也发挥得很好呢，但是我挺满意的，没什么遗憾。”
“挺好。”顾绝大手罩在林童头上，把头顶的呆毛按了下去，“顾哥也很满意。”
王一一就看不出来考得好不好了，无论考得怎么样都是没心没肺那样，顾绝和林童在这边殷殷目光盯过去，人家拿着电话乐得停不下来，没等来妹妹的拥抱，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和一个敷衍的不得了的点头，人家自顾自拉开了车门。
顾绝和林童彼此同情地耸耸肩膀，也上了车。
“想去哪里放松啊？”顾绝问。
“你们学校。”
“睡觉。”
顾绝扭头看着王一一，“明天要估分填志愿吧？不许去！”
“尤尤哥说给我庆祝！”王一一抗议。
“让他等明晚上的。”顾绝看着林童：“喝了几天汤了，想不想吃大餐？”
“想吃烧烤。”林童说：“之前怕拉肚子，已经还几个月没吃过了。”
“成。”顾绝眼神转向王一一：“去咱们上次那家店吧，你不挺爱吃他家小龙虾吗？旁边的是购物商场，时间还早，你上次看中哪条手链了？”
“gucci家的双g小白钻！我男神的同款！”王一一秒答，生怕顾绝反悔。
“行。”顾绝又看向林童说：“正好，我也看中一款给小二。”
“顾哥，我不······”林童皱眉看向顾绝。
“中考礼物！”顾绝转回头发动了车：“不喜欢就挑其他的，敢拒绝就乱棍打死。”
估分下来效果挺不错，正如林童说得那样，都很满意。心里没了负担，顾绝给林童定了下午的机票，等林童登机后，又带着王一一回了学校，野孩子一心奔向花丛中，顾绝也不想管，自己回宿舍拿书直奔自习室。
一直到自己考试结束林童也没有回来，电话倒是经常打，却绝口不提他哥哥，顾绝知道小孩儿全部都知道了，也亏那小孩，每次打电话来都乐呵呵的，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小孩儿的心意顾绝是明白的，志愿是林童和林墨商量着填的，他没有过问，他不会干涉林童的任何选择。
考完试第二天顾绝去了陈沈那边的工作室，毕竟当了一段时间的助理，交接手续还是应该按流程走的，再过几天就要按照规划去张庭的酒店实习了，顾绝很了解自己，是没办法同时兼顾两份工的，而且这边他在或不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晚上一起吃个饭？”顾绝把桌面上自己的两个文件塞进包里。
“今晚就算了，有约。”陈沈夹着副眼睛，靠在转椅上看着顾绝。
“行，那下次，怎么着都得请你吃一顿。”顾绝说。
“好，反正我是不客气的。”陈沈笑了起来说：“秉着道义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是谢礼，加上你的这个就是双份了。”
“嗯？”顾绝扭头看了过去。
“林墨啊，”陈沈指着旁边的办公桌上的那堆东西说：“昨天收到的，说是建城那边的特产。”
“哦。”顾绝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身边和他坦然提起林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王一一是个机灵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嘴边不再挂着‘等墨哥回来我就···’‘你就在墨哥面前装得乖’，渐渐地也绝口不提了。
还有老爸，通透得像个人精，没过问一句便把这个篇章翻了过去。
猛然听到‘林墨’这个名字，顾绝一时间竟然很感动。
去张庭那里实习是他和林墨提过的，林墨猜到他这几天会来这边离职，才会算着时间送上这份谢礼。
带着直冲脑门的鼻酸，顾绝突然特别特别想林墨，哪怕只是抱一下，再感受一次林墨的体温。
可，不能了······
所有一切都被他亲手推开了。
“哥，那就是礁石吗？”林童指着远方的一片石头兴奋地问。
“是，但你不能过去。”林墨跟在林童身后说：“这几天风浪大。”
“不大啊，风平浪静的。”林童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危险。”林墨找了块树荫坐下，指着前面弓着腰的人说：“不是想赶海么？去请教那些叔叔阿姨，他们有经验。”
本以为林童会害羞扭捏，没想到他拎着手里的小桶小铲子就蹿了出去，不知道和一个胖叔叔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都弯腰看着沙地。
林童变化很大，不再怯懦着自我封闭，越来越像个十四五岁开朗的少年。
也越来越像…顾绝。
他和林童说出和顾绝的约定时，林童的反应真的超出他的预料。
在长久的沈默过后，林童平静地看着他说：“哥，我要留在立阳。”
他尊重林童的决定，甚至在林童说出这个决定时他竟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给林童答案。
“哥，我还能当顾哥的弟弟吗？那天林童眨巴着泛红的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