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当空照了,我盯着那老旧的像馅饼一样的吸顶灯发着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吵醒我的是枕头下面的手机震动声。昨晚喝的一点点酒来了后劲儿,喝的时候没怎么样,但起床时的头痛会清楚地提醒我——昨晚我小酌了几杯。
我一看,是巫启成的电话,于是连忙接听。
“小琪啊?打扰你休息了吧?”巫启成声音沙哑,跟平时低沉的嗓音不大一样。
“巫总,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昨晚出去吃饭喝了点酒,现在还有些头晕,不过很快就会好了。”
“没事儿就好,那你今天方便的话来公司找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挂断电话后,我在床上挺尸了好一阵儿。找我有什么事儿?不会是要签我了吧?那这个在电话里怎么不能说呢?小琪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公司准备签你了呢。像这样的一句通知很容易啊,还能让我提前兴奋一下,或者找我有什么别的事儿?反正认识他后,这事儿是够多的了。
正在我洗漱的时候,冷水一次次拍打着我的脸颊,一个叫赵春鹤的名字就那么突然地跳进我的脑海里。
赵春鹤,晚宴,巫启成问我他的死期,他的脸色暗沉,毫无生气......我想到了这些。
“小七,你在干嘛?”我撑着一副假惺惺的示好表情凑到了正在挥毫泼墨的小七身边。
“哇哦!这字写的也太棒了,”其实我根本看不懂那些外形怪异的文字是什么,但现在的我必须想办法夸他,“好厉害的样子耶!你的书法可以媲美王羲之了吧?愿不愿意送我一幅字?我要收藏,我要裱起来挂在我卧室墙上。”
“好啊。”小七微笑答道。
没想到他竟这么爽快,但我对他的字并不感兴趣。只见他抽出一张宣纸,然后换了一根我半个手腕粗的毛笔开始行云流水一般让笔尖在纸间游走。动作驾轻就熟,白纸黑字一气呵成。写完后他将纸拿起来,小心地递给我。
“谢谢啊!”我甜笑。
可是当我仔细端详这个字的时候发现虽然字不容易辨认,可大体形状却很熟悉,但既不是我名字里的范也不是我名字里的琪,也好也好,他要是写个撒浪嘿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呢。
我刚要收好这幅字,准备下一套装熟计划,只听见一旁的白龙正咯咯咯地笑着,而且笑声明显有恶化的趋势。
“怎么了?”我看着他那乱蓬蓬的鸡窝头问道。
“姐,你要把这个字收藏吗?真的要裱起来?”
我看了看小七:“是啊,先晾干,然后哪天有时间找人给裱上,怎么了?”
我又低头瞧着这个字,丝毫没有抓到白龙的笑点,但他已经笑得乐不可支了。
都怪我这人太乐观,要不是白龙各种暗示,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个硕大的“滚”字。
这可真是气得我眼前一黑,我将那宣纸团成一团狠狠地向小七砸去,他用左手抓住了,右手还在乱七八糟地写着。
算了,现在也不是斗气的时候,与其让他这样欺负我还不如直截了当:“巫启成让我去公司找他,你跟我一起去吧?”
小七好像对他写的东西更感兴趣,一副全然没听我说什么的样子。
“我说,你能不能有个反馈?行与不行的,也算尊重别人吧?”最讨厌他这种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屁都不放一个的样子。
\"不去。“他淡淡地说。
“行,别以为你有点儿能耐就能骑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啦!不去就不去,离开你地球还不转了?我可非友情提示一下,您还款期限越来越近了!”说完我转身上了楼。
去XH集团,我得找回心灵深处那个挤破脑袋也要往名利场里冲的自己,我套上高仿奶白色迪奥长款外套,盖住了里面平价品牌店打折时买的修身针织衫,又从一堆包包中翻出了那只粉色赝品普拉达包包,然后顶着一脸不浓不淡的妆走下楼去,而小七,也已经换了一身上浅下深的休闲装坐在了沙发上。
看我下楼,他站起身。
“呦,是我误会还是怎么了?某些人不是说不去的吗?
一路上我俩谁也没搭理谁,出租车司机倒是没闲着,给我们介绍了一路关于他见过的交通事故现场详情,以此提醒我们祸起瞬间、防患未然。
到了XH集团楼下,师傅刹车还没踩稳,我便已经推门下了车,促使我这么忽视安全的,一是司机大哥的话比淫雨还密,把我逼得都快拿刀捅人了,二是再晚一步我就要付打车费了。
走下车的我仿佛从地狱重返人间,空气都变得异常新鲜,司机大哥服务真到位,收完钱还不忘亲切地对我们招了招手,道了声再见,好人一生平安。
这次的待遇可不一样了,相比上次的无人识,这次前台小姑娘一听到我的名字便立即出现了那种保险推销员发现独居老人的笑容,她说巫总特意交代过,范小姐来了直接带到他办公室。
一路上,小姑娘总是试图找各种话题跟我搭着话,范小姐长范小姐短的,我被她的热情感染了,拖她的福,但愿今天巫启成找我是好事一桩。
到了巫启成办公室,他正坐在一张巨型老木茶台上独自品着茶,前台小姑娘打了声招呼就关门退了出去,巫启成起身过来迎接我们。
“巫总,我们没来晚吧?”我问。
“没有,只要是你们,几点我都会等。”他笑容满满地示意我们在茶台旁坐下,然后给我们一人斟了一杯茶。
“巫总,我们自己来吧,您太客气了,”我伸手去接茶杯,然后问道,“您嗓子哑了?”
巫启成摆了摆手:“自己人,别外道。我呀,还不是让那小子给气得。”
我理解地微笑,想着有那么一个儿子,老子不折寿都怪了。
“小琪,我想问下你们两个的关系,方便透露吗?”巫启成突然这么问。
“哦,呃......这个,他是我弟弟。”我慌忙地答道。
“表亲还是什么?”巫启成继续问。
“不是,他原本是我助理,时间久了感情特别好,就像姐弟一样,所以我就当他是弟弟了。”
小七在一旁点头以示赞同。
“哦,这样啊,那你们......”巫启成分明是想再问些什么,但他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是这样,因为以后我会跟你说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
“巫总,这个您可以放心,您有多信任我,就可以有多信任他。”我解释道。
“我是个孤儿,自己出来闯荡,遇到小琪姐对我特别好,所以她就是我的家人,巫总可以放心。”小七也连忙补充。
巫启成点点头,但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放心了。
“我绝对相信小琪你,真的,这次找你来呢,一是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无论是我爱人的事还是我儿子的事,”说着巫启成从茶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大牛皮纸袋递给了我。
我预感到了什么,然后接过,看到里面的好多钱:“巫总这......”
我连忙像接到定时炸弹一样将钱递了过去。
巫启成立即又推了回来:“钱你收下,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我不会让谁白白为我出力的,别跟我谦让,我会生气的。“
我连忙收回了举着牛皮纸袋停在半空中的手,然后将那分量不轻的袋子放到茶台上看着巫启成。
“巫总,无功不受禄,您这样让我很不安啊。”我为难地说。
“你已经立了大功了,我不喜欢太谦虚的人,都是自己人,这些钱你们先拿去用,以后我另有安排。”
这样一来,我只好顺从地接受,这算横财吗?会带来横祸吗?我的心脏比以往跳得快了许多,一下一下,脸也被搅得火辣辣的。
“我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的事情,可就是抽不出时间来,再加上不久前我儿子的事儿,真是让我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腾出空儿来,我必须把你先安顿好。”
说这么半天,就这句让人热血沸腾,看来续签有戏了,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巫启成,盼望着他能像刚刚的出租车司机一样用绵密的话来告诉我,他准备签我了,签一辈子,给我最好的经纪人,最好的影视资源,最大牌的形象代言,数也数不清的机会留给我,不红都不行。
“看到我斜对面的办公室了吗?给你准备的,你以后就是公司的企业管理顾问,正常签劳动合同,有工资有分红。”巫启成胸有成竹地说,好像他办了一件多么让我称心如意的事儿一样。
我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答复,于是尴尬地咧着嘴:“巫总,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不懂企业管理啊,怎么就成顾问了呢?”
“不用你懂,就是个挂名,你的工资正常走公司的账,对外呢你有正式工作,是XH集团企业管理顾问,体面,对内呢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安全。我是满满诚意的邀请,就看小琪你愿不愿意赏这个脸了。”
我说我不愿意?然后告诉他我是个演员,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我也要时不时地活跃在荧幕上或者偶尔蹭蹭红毯?这样会不会彻底折断了巫启成抛来的橄榄枝?然后他便跟我江湖路远再不相见?那我不就是砸了自己的口粮吗?要不然先接受?毕竟活跃在XH集团,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像这位小兄弟呢......”巫启成看着小七说道。
“他叫陈赫燃,我叫他小七。”我说。
“别人都叫我七爷。”小七补充道。
我瞪了他一眼,到这儿都不忘摆谱儿。
“哦,小七兄弟就还是你的助理,也跟公司签劳务合同,工资正常标准,额外的钱我会补给你们,绝对让你们满意。”
“巫总真是费心了,为我们考虑这么多。”我假惺惺地称赞道。
“那你们就是同意喽?太好了,这个工作没有时间限制,你们愿意来就过来坐会儿,不愿意来也没人管你们,你们是我手下,受我直接领导,其他人都没有管你们的权力。”
这就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呵呵,突然到这个地步还真没什么成就感和膨胀感。
“然后就是赵春鹤的事儿......”
巫启成终于提起了这个名字,赵春鹤,让我想想上次牟爷爷是怎么说的来着?都怪我功课没做够,来时应该都准备好的,现在临时抱佛脚来回忆,这下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