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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红丝暗系 > 姜汤

姜汤

“爷….”

福至也淋湿了,却还是撑起手里的伞,脸皱成一团看着那公子从长阶上一步步下来。

他从小跟着袁意平长大,没看见他这样过。

顶着湿透的身子,嘴唇毫无生机地张着,眼里也只剩一团燃尽的死灰。

那年太子从楼上坠下来,他进宫时都没像现在一样丢了魂。

“爷…这是怎么了…”

“淋那么久雨啊…”

福至开始哭,把手上的伞递上去。

“啪”一声,那伞被袁意平甩到地上。

“爷,五…五皇子是不是出事了…”

福至捡起那把伞,跟着袁意平淋雨,又不敢离他太近,远远感受着他周身的低气压。

袁意平没回头也没回答,就这样一步步走着,在不算宽阔却长得没有尽头的宫路上。

马车停在袁府门口。

袁意平下车的时候,有个小厮跑上来给他撑伞,被他狠狠扫了一眼就不敢动了。

福至收了垫脚的椅子,忙跟上他,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袁相叫大少爷过去。

“爷,不如换身衣服再去吧,都湿透了。”

福至跟在袁意平后面劝。

可袁意平就和没听到似的,径直去了袁相的书房。

门刚合上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看看你!!!”

“就是街上的野狗都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子!!!”

那骂声隔着门传过来,福至冷得一抖。

而书房里面的袁意平,却不觉得冷,面对这痛骂也毫无情绪。

他现在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心里唯有一人,那样渴望,那样脆弱地看着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连街上的野狗都比不上。

“谋害太子…谋害太子….!这是什么罪,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你置我袁府于何地,置天子于何地!!!”

“孽子——!”袁相一拍桌板站起来,指着袁意平的脑袋,

“跪下!!!”

话音刚落,袁意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毫不留情磕到地板,听着都疼。

门外的福至吓得不轻,差点就要叫出来,赶忙捂住嘴。

空气寂静一会儿,那里面的公子才说一声,

“他不会谋害太子。”

“事情从来就不是他会不会,而是皇上信不信他会。”袁相大袖一甩,又往袁意平头上一指,“你长这么大,这种道理都不明白?!”

“从今以后,和那皇子断干净!”

“就是他死在袁府门口,你都不能再和他说一句话!”

袁意平的瞳孔这时才疯狂颤动,拳头攥得太紧,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他没有谋害太子。”

他还是这一句话。

“袁意平!”袁相大吼一句,绕过桌子走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还不明白!”

“罗祥盯上的人从来都不是那个郦国皇子,而是我们袁家!”

“和那五皇子走得最近的人是谁?是你袁意平!”

“谁不知道他一个异国皇子不会谋害太子,可若是你指使….我袁家就是惹祸上身!”

袁意平深吸一口气,定定对上袁相的眼睛,

“父亲自小就教我君臣之道,辅佐皇上乃是首要之务。”

“袁府行得正坐得直,便不能叫引火烧身。”

“父亲以为呢。”

袁相死死看着他,衣领越揪越紧,呼吸也重好多,

“五皇子的事,你若再插手,你就不再是我袁家人。”

“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门再打开的时候,福至腿都抖了。

可那公子走出来的步伐,却比之前从容好多。

就好像他坚定的某件事情,如今更加坚定了。

“福至。”

那公子重新闯进雨帘,福至连忙跟上去。

“去找五皇子,把大夏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消息只能告诉我一个人,经手的人全关起来,一句话不能外传。”

福至哭着,用袖口擦眼泪,

“爷…您这是..何必呢。”

“爷还是顾顾自己吧,这事儿真不能管了…”

袁意平终于停下脚步。

“你不找,我就亲自去。”

“若我不管,天下还有谁会管。”

—————

深夜,一辆马车停在袁府大门前。

白衣公子下车径直走到门前,黑着脸。

而书房内点着明灯,袁意平披一件斗篷坐在软榻上,手撑着太阳穴,桌上一碗有气无力的姜汤。

“爷,契国太子在门口。”

福至弯腰,看着桌上的姜汤,

“爷还没喝啊,都要凉了。爷别又染上风寒了。”

袁意平睁开眼睛,腿伸下去穿鞋。

“诶,爷,奴才去请契国太子进来就好。”

袁意平推开他的胳膊站起身,

“不用让他进来了。”

“该说的话一下子就能说完。”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福至看了看桌上的姜汤,转身抓了件厚些的袍子就追了出去。

袁意平推开袁府大门,对上甘如乐一张充满怒气的脸。

“见过契国太子。”

“袁意平!怎么回事!”甘如乐一步走上来,门口的小厮拥上来扯住他,生怕他一拳打在袁意平脸上,

“你把五皇子交出来!”

袁意平拢好福至给他披的袍子,和甘如乐比起来简直冷静得可怕。

又或者说,是早就经历了甘如乐这个阶段。

心力俱竭,已经分辨不出任何情绪了。

“五皇子不在我这里。”

“五皇子被人带走了,带去哪里,在下也不知。”

甘如乐听了这话,火气更盛,一把子推开那些小厮揪住袁意平的衣领,

“你连他都看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无论如何你要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袁意平突然扯起嘴角,冷冽的目光毫不留情打在甘如乐脸上。

那些装出来的谦恭全部不见,蛰伏的野兽露出本色。

“五皇子身上顶着的,可是谋害大夏太子的罪名…”

“我就是把他交给你,你又能带他去哪里?”

“回契国?”

袁意平挑眉,反揪住甘如乐的手腕,略显苍白的脸表情却狠戾,

“你契国会为了区区一个五皇子,公然和大夏作对吗。”

“契国太子,现在,他还是你的人吗。”

甘如乐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来,胸腔疯狂起伏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袁意平把他的手扯下来,看着他瞳孔疯狂颤抖,嘴里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断不会谋害太子啊!”

“袁意平,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清楚的吧!”

甘如乐再擡眼的时候,里面的凶狠统统变成无助。

袁意平神经一颤,好像看到雨中祁承殿前的自己。

他当时也是睁着这样的眼睛跪在地上看着罗祥。

“你不是相府少爷吗,你能见到大夏皇帝吧?能见到太子吧?”

“你怎么不救他,啊?!”

甘如乐抓住他的肩膀,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松开手就会没了性命。

可他嘴里的话一遍遍戳着袁意平的痛处。

袁意平闭上眼睛,听着甘如乐的傲气和尊严碎了一地求他。

而他自己的尊严,也早就被那场大雨冲刷。

如今站在袁府门前的两个人,心里记挂着同一个人,被那些思念折磨得一个黯然一个发狂。

“福至,送契国太子。”

袁意平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那碗姜汤已凉。

———————

已经连着三日没有那小皇子的消息了。

太子殿下也还是不肯见人。

袁意平侧过脸,看着那些举着画像对路人一一查验的官兵,心揪一下。

又开始下雪了,华景街道上被路人踩过的雪水很浅,带着泥。

袁意平抓起旁边小摊上的一根发带,眉心微颤。

手指握紧,那发带尾端被风吹得飘飘忽忽。

就像那天小皇子看着他的眼睛,就这么晃着,晃着他的神思。

要是那个蒙面人不是来救他的…

袁意平胸口骤然一痛,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

他擡手捏住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睛。

“爷,又头疼了?”

“别在外面吹风了,回府吧。”

福至解开钱袋递给老板几块铜板,当作买下那根发带。

袁意平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那些官兵还在,那张画像也还在。

可画像上那个人,却生死未卜。

突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窈窕身影,有意朝他这边靠近。

来至他身前他才想起,这是醉琼楼那个跳扇子舞的姑娘。

时月低着头笑,温婉得就和还未落到地上的雪一样,

“见过袁大人。”

袁意平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大雪天,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吹风。”

“这条街离相府最近,小女子在此等袁大人。”

时月还是没擡头。

袁意平楞一下,眉头又皱起。

心里也下意识闪过那小皇子的影子。

还未等他开口,时月又继续道,

“小女子这里有袁大人在找的东西。”

“是一支世间独有的…扇子舞。”

袁意平那双黯了很久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嘴角也出现喜色,却很快被他冷静地藏了起来。

时月看他好像明白了,脸上那个笑容如释重负,

“不过现下情况特殊,袁大人要看扇子舞,还要挑好的时机才是。”

“那么小女子就在醉琼楼静候袁大人,告辞。”

时月微微蹲下行个礼。

袁意平双手把她托起来,而后把手里的发带放在她手上,

“此物还请姑娘代为保管。”

“见此物,只求心安。”

时月收下发带,点点头。

“姑娘的恩情,我袁意平来日定会涌泉相报。”

袁意平定定地看着她的发顶,手一擡,

“福至,仔细送姑娘回醉琼楼。”

福至跟着时月走了。

那天以后,袁府向来不染烟柳的大少爷便隔三岔五往醉琼楼送东西,指名时月。

人人都传,宫里出了大事太子性情大变,袁大人愁闷之时在街边偶遇时月姑娘,二人小叙,却一眼定情。

时月的扇子舞是华景一绝,殊不知,这袁大人心里装着的却是另一支扇子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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