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干涩,不敢直视她纯净的眼睛,半真半假地撒谎:“妈妈上班忙,只能爸爸来看你了。”
正说着话,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走出来,带着慈祥笑容:“苏苏从早上就等在大门口,生怕错过你,我都在想要是你跟上一次一样爽约,我就直接带着她去你家找你!”
我向她打招呼:“李院长,辛苦您了,这么多孩子。”
李院长摆摆手,一副和她瞎客气的语气:“我还得谢谢你和苏小姐,要不是你们,我这儿的孩子哪里还有活命的希望。”
这家福心院主要收留的是患先天性疾病被抛弃的小孩子。
算得上由我和苏雯一手创办。
我们结婚第二年的时候,苏雯怀孕了,那时的激动我仍然记忆犹新。
可惜孩子携有先天性白血病,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
而苏雯为了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的折腾,也不再适合怀孕。
偏偏就那么巧,出院当天遇到了苏苏,说是走丢,一查发现是被故意丢弃的,因为也换了先天白血病。
对我和苏雯来说,她就像是我们孩子的转世,救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后来遇到倾尽所有救捡来的孩子的李奶奶,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展了。
福心院三年间已经治愈上百个孩子,有的顺利领养出去,有的自力更生努力生活着。
可以说福心院是我所有美好的寄托。
往常我和苏雯每月都会来一次,但现在苏雯已经大半年没来过了。
我们一起走进去,李院长笑着说最近的小事,说着说着笑容淡下来:“你和苏小姐……”
又顾虑苏苏还在,没有继续。
我见状放下苏苏,拍拍她的头:“大家都在学习,就你偷溜出来,先去上课,上完再和爸爸玩。”
苏苏依依不舍地离开。
就抱了她这么几步路,我的手就抖得止不住。
李院长也注意到我的异样,眉头皱紧:“小安,你还好吧?我怎么看着你更瘦了?”
都晚期了,可不是更瘦了。
我不想让她担心,转移话题:“李院长刚才想说什么?”
这次我一定要来还有个原因,李院长亲自给我打电话确认了好几遍,明显有事要找我。
她脸上浮现愁容,顺势找了椅子坐下:“我看到新闻了,你和苏小姐还好吗?”
苏雯和顾浩出入成双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苏苏也在问怎么回事,被我敷衍过去。
我嗅出不对:“遇到什么困难了?”
李院长也不再绕弯子:“政府征地,福心院要拆了。”
“现在还剩下一周的时间,但是搬迁需要一大笔钱,这些孩子的医疗费也还没有付,我也不想主动开口要钱,但是……”
她越说越焦虑。
我急忙安抚她:“没事,需要多少?”
“两百万。”
不多,但现在的我拿不出来。
“别着急,我去筹。”
她又连连道歉和感谢。
在等着给苏苏履约期间,我打电话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勉勉强强凑出九十万。
远远不够。
我翻着通讯录,锁定一个人——文临,我和苏雯共同的大学同学。
也是在我和苏雯分手后唯一一个还肯搭理我的人,现在开了公司,小有名气。
我不抱希望地打出去,对面竟然接了,听到我的来意后迟疑很久问:“苏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
其中关系太复杂,我不好说明,模糊解释:“这事和她没关系。”
马上就离婚了,她已经半年没来福心院,这当然只能算是我的事。
文临没有立即答应我:“我考虑下,再联系。”
可搬迁时间迫在眉睫,我不能去赌他的“再联系”。
思来想去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我不确保苏雯会不会答应,看向正在玩我衣角的苏苏:“苏苏,你给妈妈打个电话,我们一起见个面好不好?”
看在孩子的面上,苏雯应该会有点良心吧。
苏苏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如捣蒜:“好!”
我给她拨好电话,响了会儿后接通。
“妈妈!我好想你!”
“恩,爸爸问可不可以一起见面吃个饭?”
那头大概是让她把手机给我听电话,她乖乖递给我。
我才拿起来,就听到苏雯阴沉的声音:“乔安,现在都开始利用孩子了?你有没有下限?”
“昨天用离婚那招没成,今天改换孩子,明天是不是就要自杀了?”
“你真让我恶心!”
一顶一顶的锅扣在头上。
我试图辩解:“我是有别的事找你,离婚是真的,我准备了很多离婚协议书,等会儿回去我就再签两份,没影响的。”
但我的解释并没能消解她的怒火。
她听上去更生气了:“你现在是在挑衅我吗?不要再拿孩子当借口了!对我没用!”
单方面挂断电话。
还没开始求助就被掐断。
苏苏心思敏感,抱着的大腿仰头担心:“爸爸,你和妈妈还好吧?”
我摸摸她的头:“没事,去找奶奶吧,爸爸下次再来陪你。”
她依依不舍地和我道别。
回家路上我绞尽脑汁怎么搞钱,之前做景观设计师,收入还算可以,但现在没有人脉和时间,恐怕短时间也做不到多好。
但做总比不做好。
我厚着脸皮再度打给文临:“文总,你需要设计景观吗?或者你周围朋友有需要吗?”
他倒是好脾气地没有骂我,温声回复:“我目前没有需要,但是会帮你留意。”
似乎想问点什么,但没有问出来。
彼时我已经到家,一边开门一边道谢:“那就麻烦你帮我留意了,谢谢。”
我低头换鞋,冷不丁听到冷硬的质问声:“留意什么?”
苏雯竟然回来了。
我疲乏沉重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波动了下。
“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她声音更尖锐:“这是我的家,我不能回来?”
我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现在症状越发明显,以前只是疼得厉害,我忍住也就忍住了,如今情绪一跳跃,手就会止不住地发颤。
我没有回她的话,直接去了书房。
她跟在后面追问:“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这下听见了。
还听见主卧浴室的水声。
我说怎么会回来,原来是把人带回来了。
她没时间去看苏苏,不知道福心院的困境,却有时间在这里和一个做鸭的嬉笑调情!
一股无言怒气上涌,我回身看她,压住脾气全盘托出:“福心院要搬迁,需要一笔钱,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