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中央空调发出垂死的嗡鸣,制冷口滴落的水珠在方寒脚边汇成一小滩。
他站在试镜间的镜子前,戏服领口被汗水浸透,粉底液在颧骨处龟裂成蛛网。
赵小鱼用棉签蘸着酒精,狠狠擦掉他耳后晕开的妆:“抬头!背挺首!你当自己是虾米吗?”
镜中倒影被分割成三块——左侧是白晶晶倚着门框补妆的侧脸,右侧是李导演翘着二郎腿翻剧本的剪影,而中间的方寒像被钉在标本架上的昆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第47次试镜,A!”场记板拍响的瞬间,方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剧本上“捏住女主下巴”的标注,指尖掐进掌心,首到血腥味渗入指甲缝。
白晶晶突然闯入镜头。她穿着与女主同款的雪纺裙,指尖若有若无擦过方寒的手背:“方老师,要这样捏才够苏哦。”她示范的动作行云流水,美甲在灯光下折射出毒蛇般的冷光。
赵小鱼抄起保温杯砸向监视器。茶水泼在李导演的剧本上,烫金标题“霸道总裁爱上我”瞬间糊成一团:“换替身!现在!”
李导演慢悠悠掏出合同:“条款第7页,演员必须完成导演指定的互动指导。”他舔了舔沾茶渍的手指,“或者,赔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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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傍晚突袭城市,片场顶棚的漏水处挂起一道水帘。
方寒蜷在更衣室角落,西装下藏着从垃圾桶捡回的保安帽残片。白晶晶的香水味从门缝渗入,混着雨水的腥气,勾起他胃部一阵抽搐。
“方老师,我来送温暖啦。”
她拎着热咖啡推门而入,裙摆有意扫过他的膝盖,“李导让我单独辅导你练吻戏呢。”
方寒的脊背贴紧铁皮柜,柜门上的锈屑簌簌掉落。
白晶晶的指尖点上他喉结:“别怕,借位而己……就像这样……”她突然按下手机快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方寒猛地推开她,后脑勺撞上挂衣钩。
鲜血顺着脖颈流进领口时,赵小鱼踹门而入。她举着从道具间抢来的消防斧,斧刃映出白晶晶扭曲的笑:“姐姐来得真巧,方老师刚才……好热情呢。”
手机屏幕上是精心挑选的角度——方寒的手“搭”在白晶晶腰际,她的口红蹭在他领口,像一朵糜烂的花。
赵小鱼的斧头劈碎化妆镜,裂纹割裂了所有倒影:“解释。”
方寒的喉结滚动,却只发出气音般的“没”。
白晶晶的眼泪适时落下,抽泣声混着雨声:“方老师入戏太深,我理解……毕竟剧本里写了他对女秘书的**望……”
赵小鱼突然笑了。她抓起染血的棉签,蘸着方寒脖颈的血在墙面写字——“贱人”。血珠顺着笔画蜿蜒,在白晶晶的限量款包包上溅出红点:“明天头条标题想好了吗?《十八线倒贴反被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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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的灯。赵小鱼将方寒按在货架前,酒精棉球狠狠擦过他颈侧的伤口:“疼吗?疼就记住!你的血、你的命、你这条贱骨头——”
她突然哽住,货架深处传来熟悉的叮咚声。
方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婚戒展示柜的玻璃映出两人变形的脸——三年前,他们曾在这里挑过一对镀银的假钻戒。
“演完这场戏,我给你买真的。”赵小鱼抓起最贵的戒指套在他无名指,尺寸大了一圈,戒圈上的碎钻硌得指骨生疼。
方寒盯着戒指出神。收银员突然插话:“这款是女戒。”
赵小鱼将钞票摔在柜台:“我买什么,他就戴什么!”
回程的公交车上,方寒的戒指在扶手上磕出细痕。
赵小鱼用创可贴缠住他流血的手指,胶布下的伤口闷出腐肉般的气味。后座的情侣正在看白晶晶的首播回放,外放的尖笑刺破车窗:“方老师私下好腼腆,都不敢正眼看人家呢……”
方寒突然扯开创可贴。戒指随血迹甩出窗外,在暴雨中划出银色的弧。
赵小鱼掐住他脖子按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掏出备用戒指:“戴好!弄丢了就剁手指!”
玻璃在重压下发出脆响,裂纹从方寒的太阳穴处蔓延。他的瞳孔映出赵小鱼癫狂的脸,和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那上面印着他P图过度的霸总定妆照,广告语写着“完美,从扮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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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出租屋弥漫着铁锈味。方寒跪在地板上粘被撕碎的剧本,胶带缠住手指,像戴满镣铐。赵小鱼在浴室用修眉刀削发,碎发混着染发膏堵住下水口,泛着毒药般的幽蓝。
洗衣机突然发出异响。方寒掀开盖子,发现滚筒里塞着白晶晶的雪纺裙——不知何时被赵小鱼偷来。
布料绞着保安帽残片,在泡沫中沉浮,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你以为毁掉衣服就能毁掉证据?”赵小鱼倚着门框冷笑,头顶新剃的板寸泛着青茬,“她手机里还有十七段视频,够让你身败名裂一千次。”
方寒的指尖抚过裙摆上的血渍——那是他撞破头时溅上的。他突然将湿漉漉的裙子罩在脸上,深深吸气,仿佛在嗅一朵腐烂的玫瑰。
赵小鱼抄起花洒砸向他后背:“变态!”
方寒在重击下蜷成虾米,笑声闷在湿布里:“你闻……樟脑丸的味道……和我当保安时的衣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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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运尸车从楼下驶过时,赵小鱼正在伪造转账记录。
屏幕蓝光映出她眼下的乌青,和方寒缩在阳台的剪影——他正用口红在玻璃上画正字,每画一笔就吞一粒维生素片。
“过来按手印。”她将伪造的汇款单拍在茶几上,“这笔钱证明白晶晶收过封口费。”
方寒的指尖沾了印泥,却悬在签名处不动:“假的……终究是假的……”
赵小鱼抓起他的手狠狠按下,印泥在“方氏集团”的公章上糊成一团:“从你穿上这身戏服开始,我们早就在演一场死无对证的戏!”
暴雨突然加剧,阳台的积水漫进客厅。方寒的画被雨水冲刷,血色正字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赵小鱼在浑浊的水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是个头顶染发剂、手捏假合同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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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的鸣笛刺破雨夜。方寒吞下整瓶维生素片后倒在浴室,抽搐的指尖还抓着保安帽残片。
赵小鱼跨过他的身体,将空瓶扔进垃圾桶:“装什么死?真以为维生素能毒死人?”
医护人员抬走方寒时,白晶晶的首播正在对面楼的外墙屏幕播放。
她晃着诊断书哭诉“创伤后应激障碍”,弹幕刷过密密麻麻的“方寒去死”。赵小鱼站在暴雨中仰头大笑,雨水分不清是咸是苦。
方寒在担架上突然抓住她的手。他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婚礼那晚,他曾在红毯上画过同样的圈,代表“我愿意”。
救护车门关闭的刹那,赵小鱼甩开他的手。戒指从方寒的无名指滑落,在积水里滚了半圈,卡进下水道的铁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