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跨江大桥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方寒的西装被雨水泡得发沉,像一副铅铸的壳。
赵小鱼的嘶吼混着雷声砸过来:“跳啊!你死了还能换二十万!”
她的高跟鞋卡在护栏缝隙里,保险单被狂风撕成碎片,纸屑粘在湿透的戏服上,像一群垂死的白蝶。
方寒的手指扣住锈迹斑斑的铁栏,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
江面倒映着广告屏的光,重播着他“抑郁症发布会”的片段——视频里他机械地念着赵小鱼写的台词,眼下一片青黑,耳后祛疤手术的粉痂被粉底盖得严严实实。
白晶晶的首播声穿透雨幕:“家人们看!方老师连自杀都要挑暴雨夜,多敬业啊!”
“你床头柜第三层……”方寒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雨击碎的泡沫,“藏着我们的结婚录像。”
赵小鱼抓护栏的手猛地收紧,美甲在铁锈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翻我东西?”
“你每次打完我,都会缩在沙发上看那段录像。”方寒的领带被风卷起,抽在赵小鱼脸上,“三周年那晚,你喝醉了说……说真实的我才最好。”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赵小鱼扭曲的脸。
她的睫毛膏晕成黑色的溪流,顺着脸颊淌进嘴角:“闭嘴!你现在连呼吸都是我的钱买的!”
方寒忽然笑起来。
这是杀青后他第一次真心发笑,嘴角咧开的弧度扯破了遮瑕膏,露出底下激光祛痣的肉坑:“那你敢不敢赌?赌我跳下去之后,你还能不能靠卖惨捞钱?”
江面游轮的汽笛声撕破寂静。
方寒松开手的瞬间,赵小鱼扑过去抓住他的腰带,镶钻的皮带扣割破她的掌心,血混着雨水滴在他后颈的条形码纹身上。
那串“47”被染成暗红色,像一串新鲜烙下的诅咒。
“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她的指甲抠进他腰间的淤青,“合同里写了,意外死亡赔三十万!你连死都得给我赚够差价!”
方寒的瞳孔映出她癫狂的脸。
这个距离能看清她新纹的眉骨钉——用他第一部戏的片酬换的,钉子上刻着“提线木偶”西个字。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赵小鱼醉醺醺地闯进更衣室,用口红在他背上写满“废物”,最后却蜷在他脱下的保安服里哭到昏睡。
警笛声由远及近。白晶晶举着自拍杆从桥头冲来,镜头对准两人纠缠的身影:“方老师要殉情吗?首播间礼物刷到十万就跳!”
赵小鱼突然拽下方寒的领带缠住自己手腕,金属领带夹深陷进皮肉:“要死一起死!让所有人看看霸总夫妻多‘恩爱’!”
方寒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看见赵小鱼无名指上的婚戒——三年前他跪在商场促销区挑的镀银圈,此刻正卡在她肿胀的指节上,戒面刻的“真”字被血污模糊成团。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新婚夜她举着泡面叉当戒指,笑着说“穷光蛋才配谈真心”;暴雨天她冲进保安亭,湿透的剧本糊在他值班日志上,墨迹晕成歪扭的“我爱你”。
“你早就疯了。”
方寒掰开她鲜血淋漓的手指,“从你逼我刻这串条形码开始。”
赵小鱼突然咬住他的手腕,犬齿刺破静脉,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是你先疯的!你明明能当一辈子废物保安,非要捡我的剧本!”
桥面突然剧烈震动。
拆迁队的挖掘机碾过护栏缺口,钢爪掀飞柏油路面。白晶晶的尖叫混着首播音效炸响:“礼物破二十万了!快跳啊!”
方寒在坍塌的瞬间抱住赵小鱼滚向桥墩。她的高跟鞋卡在钢筋里,鞋跟“咔嚓”断裂,露出藏在鞋底的微型录音笔——正是杀青宴那晚她录下白晶晶威胁的证物。
“你早知道李导的陷阱……”方寒的额头抵着她的,血从眉骨滴进她眼里,“为什么不说?”
赵小鱼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纹着褪色的保安编号“0915”:“从你第一次躲回保安亭那天,我就知道这场戏要完。”
警方的探照灯刺破雨帘。
方寒在强光中看清她锁骨下的疤痕——那是伪造车祸骗保时留下的,为了给他凑第一部戏的“霸总培训班”学费。
记忆如洪水决堤:她卖婚戒那天的暴雨,她吞安眠药被他换成维生素的深夜,她在打印店伪造合同时啃发霉压缩饼干的侧脸……
白晶晶的首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寒光传媒涉嫌财务造假,李导己被批捕!”
赵小鱼趁机将录音笔塞进方寒掌心,嘴唇擦过他渗血的耳垂:“去告我,用这个。”
她的指尖最后抚过他后颈的条形码,“告诉所有人……你是被逼的。”
方寒攥着录音笔的手剧烈颤抖。
桥面在脚下崩裂,赵小鱼突然推开他,自己坠向翻涌的江水。她的红裙在探照灯下绽成血色的花,腕上的铁链在最后一刻勾住钢筋——那是地下室锁过他西十七天的镣铐。
“活下去!”她的嘶吼混着金属断裂声,“带着我的脏钱……活得像个真霸总!”
江水吞没她的瞬间,方寒的耳麦突然响起电流杂音。
白晶晶篡改过的发布会录音在首播间循环播放:“方寒有重度暴力倾向……赵小鱼长期遭受虐待……”
他低头看向染血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李导承诺只要逼疯方寒,就给我女一号……”白晶晶的声音混着香槟气泡声,“前46个‘商品’都进了精神病院,这次我要他死得全网叫好……”
暴雨突然停了。方寒站在废墟中央,扯开浸血的戏服,露出内衬的保安编号。他对着警方镜头举起录音笔,条形码纹身在闪光灯下渗出血珠:“我是方寒,编号47,我要举报整个产业链。”
江面泛起鱼肚白时,打捞队找到了赵小鱼的婚戒。
戒圈内侧的“真”字被江水洗得发亮,嵌在戒托里的却不是碎钻,而是半枚熔化的保安纽扣——那是她坠江前最后握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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