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漫雪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一抬头,就发现男人静静的伫立在门口,看样子不知站了多久了。
江漫雪从未见到这个男人面上出现这样强烈的情绪。
印象中,他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好像所有事尽在掌控中一般。
就连床榻之间,也鲜少见他动情失控。
今日这般情绪激烈,倒是稀奇。
男人冷着一张俊脸。
修长笔直的长腿跨步走进屋子,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深邃清冽的寒眸染上薄薄的霜雪。
明黄色的袍角翻飞,带出一股清风。
随着他的靠近,熟悉的木质熏香幽幽地钻入江漫雪的鼻孔,这是独属于慕辞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格外好闻。
同样的香别人来用,并没有这么好闻。
上辈子,她最喜欢闻这种味道。
只是如今,竟莫名有些抵触的屏住了呼吸。
慕辞没发现她小动作,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许是走的太快,又或许是心情不畅,他胸口微微起伏着,向来风轻云淡、眉目疏朗的面上难得的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作为太子妃,不待在太子府要去哪里?”
他又强调着问了一遍。
几个丫鬟识趣的退了下去。
离开前,不放心的探头看了江漫雪好几眼。
门被关上后,屋里就只剩下慕辞和江漫雪两人了。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还有不断“噗通”跳动的心跳声。
一看到这个男人,江漫雪就忍不住想到上一世,一颗心搅弄的难受,始终无法平静。
柳叶似的眉毛忍不住皱了皱,蝶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积压在胸口的那股怨气刚被他压下去,又快速升了上来。
“说话,孤问你,好端端的,让丫鬟整理嫁妆做什么?”
江漫雪头回见他这般疾言厉色。
被他问的无比烦躁。
突然觉得,跟现在比起来,上辈子那样的锯嘴葫芦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想破罐子破摔,告诉他这太子妃她当够了,不想继续跟他过了。
但想到这样做接下来的麻烦,到底识趣的闭上了嘴。没办法,父亲就是个五品芝麻官,又一心攀龙附凤,太子已经是他能攀到的最高的高枝了。
跪舔还来不及,哪里会为她撑腰?
继母佛口蛇心,继妹黑心白莲。
她身后空无一人,要想坐好月子养好身体,就不能跟太子撕破脸。
于是,她用了很大力气,扯出一抹自以为得体的笑容,垂下眼帘,软着嗓音道,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着,那些嫁妆在库房堆的太久了,想趁天好摆出来晒晒,祛祛霉气,再顺便整理整理。”
“哦?是吗?”
慕辞审视的对上江漫雪的眼睛。
女子水汪汪的杏眼一如往常,圆圆的,黑黑的,亮亮的,看上去清澈见底,不似说谎的样子。
花瓣似的唇瓣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水润丰盈。
粉粉的,娇娇嫩嫩的。
如同清晨芍药上滚落的露珠,诱人采撷。
慕辞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眸光微闪,下意识深呼吸,咽了一口口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攒动。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他赶忙略显慌乱的别过头去,虚虚握拳抵唇轻咳,佯装清了清嗓音。
再次开口时,语气软和了些许。
“孤问的是,为何说在太子府待不了多久了?”
太子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江漫雪没想到他竟听到了这么多,顿时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听错了。”
“臣妾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我那几个丫鬟。您也知道,她们都老大不小了,也该许配人家了,臣妾这才说她们在太子府待不了太久了。”
江漫雪顿了顿,故作惊讶的仰头。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莫不是殿下想将她们收房?”
倒也不是不可以。
陪嫁丫鬟按理说,也是给太子准备的通房,在她身子不方便时,可以替她伺候太子。
这种事在世家大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如今正是时候,按理说,挑一两个送进太子房里,也不是问题。
但她心里还是膈应。
哪怕告诉自己,她已经不爱这个男人了,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这种事。
好在慕辞冷声拒绝了。
“这就不必了,孤有你足矣。”
江漫雪心里冷笑。
这话鬼都不信。外人眼里,他确实只有她,但这也不耽误他将莫子卿接进府,当着她的面暧昧不清,在她面前恶心人。
两人狼狈为奸,拆了她的傲骨,折了她的自尊,抢走她拼命生下的孩子。
钝刀子割肉一般,将她折磨的伤痕累累,郁郁一生,最后惨死在冬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江漫雪没再说话。
慕辞似乎相信了江漫雪的说辞,不再追问下去。
“侍女嫁人,也不是非出府不可。孤手下的侍卫将士也有很多未成家的,个个才貌双全,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
“你若愿意,孤可让人将他们领过来,给你慢慢挑选,这样即便成了婚,她们也可继续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你觉得如何?”
江漫雪本是随口胡诌,但听了慕辞这些话,倒还真起了几分心思。
上一世到死,她们也未成家,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一世她决定为渣男贱女让路,就势必要离开太子府。到时飘若浮萍,势必没有待在太子府来的安稳。
若能在离开之前,为四人寻个好去处,也好全了这场主仆情。
“好,改日你让管家将人领过来我先过目,合适的话就可以定下来。”
慕辞点头应下。
又关心了几句江漫雪的身体情况后,就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道:
“太子妃,孤有事跟你商量。”
“殿下但说无妨。”
解决了一桩大事,江漫雪心情好了不少,对待慕辞也有了耐心。
“前两日,孤收到一封信,才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临终前,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孤照顾,所以,孤想过几日去将她接进太子府,安顿下来,也好跟你做个伴,你觉得如何?”